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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重過閶門萬事非(一)

天亮準備出城,緊要的東西都帶在身邊,可小院我還是想再回去看一看,將諸事安排一下。

雖然王府是他的家,但小院卻是我們的家。

待到夜色籠罩,我戴上帷帽,披上斗篷,再次打量了王府裡這棟我前世生活了大半生的小樓。掃了一眼即將開敗的梅園,便下樓準備出門。

剛出小樓,就被胡云攔住了去路,她抱著琵琶坐在一個小凳上,見我走來,並未起身行禮。

她對我展顏一笑,“瑤姑娘,早上一見你就覺得特別投緣,無奈短暫一面就要匆匆做別…”她嘆息一聲,輕挑慢捻的彈起了琵琶,“姐姐身無長物,只好以一曲清歌相送。”

我頓時有些緊張,琵琶加清歌,我可能會暈…

於是並未停留,加快腳步前行。但她的歌聲還是綿綿軟軟地飄進了我的耳朵。“九曲池頭三月三。柳毿毿。香塵撲馬噴金銜。涴春衫…”我的眼前搖晃搖晃,一個青衫少年打馬而來,我轉身躲避…接著便軟軟地垂進了朱希真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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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貼身侍女年雪假扮成青年士子,跟著兄長到太學一日遊,然後又從後門逃到街上,正在逛吃逛吃。

忽然一隊少年公然在街上飆馬,街市被驚的雞飛狗跳。

我和書雪正在吃一塊糯米糕,一匹馬疾馳而來,我和書雪呆立當場,忘了跑也忘了躲,等那馬上人發現我們,想要勒馬已來不及了。

眼看要葬身馬下!

忽然整個被一雙大手撈起,旋即撞進了一個堅實的胸膛,馬蹄聲盤桓了幾下,停了下來,“方回兄,是你!”

我緩緩抬起頭,看到一個輪廓硬朗的下頦,他放開我擋在身後,道了一聲“庭梧”。

然後他俯身看我,“這位小兄,你怎麼…”他遲疑了一下,又掃了一眼旁邊的書雪,道“市井多狂徒,兩位姑娘還是早些歸家為好。”說完便走向那叫庭梧的少年,圍著他的馬打量了一圈,道“好馬啊!”接著兩人開始討論馬。

周圍已有人指指點點,是的,縱然穿著寬大衣服,依然難掩女態。

“恩公”我上前深施一禮,“多謝救命之恩,敢問您尊姓大名,他日也好到您府上拜謝。”我仰頭,看到他面色烏青,眉目聳拔,並不算俊朗。

“在下賀鑄,姑娘不必客氣,街上人多眼雜,快些歸家吧。”他道。

旁邊叫庭梧的少年聞言一笑,朗聲道“剛才是小可冒失,實在對不住了”“敢兩位姑娘家住何處?我二人送你們歸家,就當賠罪了,可好?”

我聞言有些猶豫,畢竟我們是偷著跑出來的,若叫閨門知道,恐生閒話。遂抬眸看了一眼那叫賀鑄青面郎君,他微微頷首,道“我二人定不會嚼舌頭,姑娘放心。”

於是我和書雪在前,他們二人牽馬在後,一路走向濟國公府。

我不敢回頭,但能感覺到有一束暖暖的光照在我的背上。

到了府門前,那二人站住,書雪前去叩門。

“恩公,請到府上喝杯茶再走。”我道。

“不了,你們既是喬裝出來不如還是從後門歸家,我等對人也是絕口不提。以後還是好生在繡樓中將養,街上狂徒眾多,本不是你這樣嬌弱女兒家的去處”他說完飛快地掃了一眼我的面龐道:“我等就此別過。”那庭梧也是一抱拳,二人旋即轉身離去。

打後門歸家,一路有驚無險,心卻系在了那路上的一撞。

數日後聽見父親與母親討論,說賀家一個後生,英武非常,雖是武職,但文武全才,定非池中物。

我不知道說的是否是他,心想過去問問,怎奈父親卻換了話題。

時光飛逝,轉眼三年過去了,我已經16歲,說媒的人踏破了門檻,父親大多不滿意。

他既不滿意,我便也都沒有見過。

夏天哥哥從河北任滿回京,遇上劫匪,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告身銀錢一概不見,正巧遇上前保義郎賀鑄自徐州監錢任滿歸來,這才將哥哥救起,一路送至家中。

一家人團聚,感慨不已。父親在房間裡踱步,“如今州縣劫匪眾多,道路越來越難行了。”他憂心忡忡。

“父親,如今朝中法度日變,新法不絕如縷,不少良民也淪為了強盜”,兄長無奈地道。

“唉,自變法以來京中不少大員都去了洛陽,實在也是無奈之舉啊。”父親嘆道。

“現下州縣風俗大變,不少人還不起官錢,甚至賣兒鬻女”,兄長痛心疾首。

他們父子倆在憂心時政,母親和嫂嫂已是哭腫了眼睛。

第二天父親在樊樓設宴,歸來更是對這個賀鑄讚不絕口。

賀鑄,賀方回。我記得他的名字,不由得心中一動,然而三年過去了,也許他早就把我忘了吧…恍惚中我還記得他是那樣高大威猛。

他救過我,如今又救下了哥哥。不由得心中微動,然而看他的年紀應該早已成婚了吧,不由得暗暗遺憾,並未深想。

這天母親神神秘秘地叫我來,說父親為我看好了一門親事,不日將為我定親,我有些驚慌,雖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但我在家裡過得好好的,突然說要嫁人,不免有些害怕。

“娘,我不想嫁人”,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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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母親一眼洞穿了我。“父親為你選的郎君,必然是第一等的人物。”母親道。一直以來,父親就是母親的天,在母親這裡,父親的決定從來就沒有錯的。他也是一個好丈夫,一輩子未曾納妾,從小到大,沒見過他和母親大聲說話。

其實對於嫁給誰,我沒有什麼想法,只要父親滿意,我便嫁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家不都是這樣嗎?

“第一等人物是什麼人物?”我好奇地問。

“當然能一輩子愛護你的英雄人物。”母親道。

“一輩子愛護?”我是不信的,母親過得幸福,理所當然地以為天下的女子都能嫁得如意郎君。

其實我的兩個姨媽都很不幸,表姐們也終日為婚姻苦惱。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這是身邊大多數女性的命運。

“妹妹,不必擔心,這一生無論如何也是要嫁的,既然是父親看中的,必然錯不了。”嫂子安慰道。

嫂子按理說也是幸福的,但哥哥常常外任,動不動就三兩年見不到他的人,只能守著孩子過日子。

雖然衣食無憂,母親待她也似親女兒一般,只是我老覺得她並不開心。

“不知妹妹是許給了哪一家?”嫂子突然想起來似的,問道。

“是衛州賀氏。”母親道。

“可是賀皇后族裔?”嫂嫂問。

“正是”,母親道。

“呀,不會就是那保義郎賀鑄吧?!”嫂子失聲道。

“正是”,母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