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要不要為您沐浴更衣，早點歇息？”玄鳥道。
“好。”我說。那秀蘿上來端走了餐盤。
我也下樓，徑直走向沐浴間。玄鳥跟在我身後，回身的剎那，她有些疑惑，我知道她是疑惑我怎麼知道這沐浴間在何處。
儘管幾十年過去了，這座宅邸也幾易其手，但基本格局變化不大。
親切感與夢幻感同時並存。
在飄滿花瓣的浴桶裡泡澡，水汽氤氳，十分舒適。
想起從前懷孕，正好知道牡丹的事，彼時心情，何其悲涼。
如今故地重遊，我卻變成了牡丹。
站在銅鏡前，水汽氤氳，想起那時候正懷孕，豐腴以至於臃腫的身體，曾令我崩潰大哭。
打量著鏡中潔白的酮體，雲氣繚繞中是青春的飽滿與初識情愛的嬌媚。
此一時彼一時。
“姑娘，快把衣服穿起來吧，冷。”玄鳥為我披上睡袍。
“您昨夜就沒怎麼睡，今天要好好休息一下。”她說。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不懂，很想問，但現在不是時候。
接下來該怎麼辦，她沒有問，我也沒有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次日朱希真來。“殿下質金後，城外鬆懈了許多，不日京城便可以解除危機”。他道。
“那殿下能回來嗎？”
“這恐怕很難。”
“王妃那邊有什麼說法嗎？”我問。
“沒有。現在大家都自顧不暇。”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朱希真問。
“如果能夠解除危機我想隨殿下一起質金。”我說。
“我想到你可能會這麼做了。”他道，眼中流露出一絲堅定。
“嗯。”“你不必跟著我，此去前路充滿危機，你沒必要再跟著我了。”我道。
“我答應了殿下，一定會護你周全。”
“我現在很周全。”
“……我知道。”他瞪了我一眼，意思讓我不要抖機靈，“就怕咱們能出城的時候殿下就已經啟程了”。
“那就追上去。”
“嗯，玄鳥，有地形圖嗎？”朱希真問。
“應該有”，玄鳥聞言出去找圖了。
“姑娘，胡云姑娘來了。”秀蘿在外通傳。
“胡云？？”不請自來，我與朱希真對視一眼，他也表示並不知情。
“請進來”，我道。旋即坐在榻前。
“瑤姑娘好呀～”一個銀鈴般的聲音自殿外響起，人還未來，聲音已先至。
接著進來一道紫光，待她站定，我才看清，原來是一個身穿紫衣的美人，容貌姣好，身材勻稱，一雙含情目水汪汪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請坐。”我微微一笑道。
她便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我面前。
“初次見面，瑤姑娘真是傾國傾城”她滿面笑容地奉承道。
“過譽了”，我頷了頷首。“姐姐才是沉魚落雁之貌，令人驚豔。”
她展顏一笑。“聽說你來，我便想來看你，無奈有些瑣事未能前來問安，還望姑娘海涵。”
我也沒找你啊，我暗道。嘴上笑笑沒有說話。
最怕這種自來熟，尤其是歡場中人，我通常跟不上她們的節奏，每次跟這種人打交道，就如同被一個大網罩住，明明很煩躁，卻左右掙脫不得。
“胡云姑娘此來，可有什麼事兒嗎？”這個女人一見面我就不喜歡。
所以不想給她任何機會，開門見山地道。
她的面上一閃而過的詫異，很快便調整好表情，“倒也沒別的，只是現在殿下不在家，也不待客，著實無聊，來找你一起說說話。”
還真是個自來熟，我和你說得著嗎？我暗道。因為心中不樂，所以臉上也沒什麼表情，也沒有接話。
無錯書吧一般的人看到我這副嘴臉應該會氣得半死才對，她偏沒有。
“我是不是打擾了你啦，沒關係哈，其實也就是先來認認門，以後咱們常來常往。”
不知她是故意還是無心，這話說得其實很沒有分寸。
我的耐心有限。正欲下逐客令，她卻突然說“妹妹，我這裡新作了梅花糕，特意給你帶了一些，你嚐嚐。”
她命身後的小丫鬟端來一盤糕點放在我面前。
“胡云姑娘有心了，不過我已經用了飯，可以放在這裡，我稍後品嚐。”
“也好。”“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先回去，明日再來看你。”她笑意盈盈。
我微微頷首，“胡云姑娘好走。”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影壁之後，我目視朱希真。他在我的目光中坐了下來，手裡不知從哪變出一隻銀簪，試了試。
“倒是無毒”，他道。
“這個胡云什麼來歷？”我問。
“具體的來歷我也不太清楚，她負責聲伎部，按說也是王爺的得力干將。只是見得不多。”朱希真道。
“那她今天所來何意？”我很不解。
“這個我也不好說。大概是女人的心思吧。”朱希真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主要負責哪些人？”
“她負責的主要是市井中人，比如京中各大瓦子、酒樓，她都比較熟悉，應該都有她的人。”
“不是江湖人？”
“不是。”
“江湖的關係主要在我這裡。”朱希真道。
“噢對，瑤兒，江湖行走，你沒我不行。若陪殿下北上，兇險異常，你身邊不能沒人。”我正想繼續發問，朱希真突然換了話題，導致後來遺憾不已。
“我還有玄鳥和朱雀。”
“玄鳥和朱雀不在江湖行走，諸事不便。”他道。
“那你的家人怎麼辦？”
“家人自有兄長安頓。”他道。
果然是不務正業朱希真。
“況且殿下待我不薄，他的囑託我豈能辜負？”他道。
說到這裡，話說我確實不太理解，他跟著殿下究竟為哪般？朱希真家境優渥，不禁兄長繼承爵位，家中田宅眾多，更是生意遍佈大江南北，主要做的是有綢緞茶葉生意，正是與遼金西夏交集最多的行當，他本人則素有才名，朝廷多次徵召，他都以不樂作官為理由拒絕了。
這樣的人，為什麼會跟著殿下？圖什麼？
“姑娘，地形圖來了。”我正待發問，玄鳥進來了。
展卷。映入眼簾的是太行山脈與燕山山脈，兩座大山橫絕，真不明白金人是怎麼千里奔襲的。
“遼若還在，我朝也不至於這般被動。”我道。
“瑤兒有見識！無奈朝廷奸佞當道，太上皇好大喜功”，朱希真不無憤恨地道。
“明晨如果可以出城，咱們立刻出發，從這裡，到這裡，這裡有一處驛館，裡面有我的人。”朱希真在地形圖上信手一劃。
“明日能出城嗎？”我問。
“已經派人在城門口等候，一旦放行，會立刻通知我們”。他道。
“朱雀也去了。”玄鳥道。
“好”。我道，“那殿下如果不隨大軍行動呢？”
“你是指單獨遣送？”
“對。”
“這個問題確實很關鍵，目前殿下在金營的訊息遞不出來。但我已經派人跟著使節進去了，訊息最遲明日中午就能出來。”
“無論如何都是北上，也可以出門等訊息。”玄鳥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