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時刻,妹妹有需要姐姐的地方,儘管開口。”她道。
“國信所目前情形如何?”我問。
她略一沉吟但,“並無可用之人”。
“樞密院呢?”
“也沒有。”
我無語,“姐姐莫非故意刁難?”我道。
她聞言一斂容,“若這兩處有人可用,殿下也不必到金營去了。”
“連能傳遞訊息的人也沒有?”我不可置信地問。
“能傳遞訊息的人不少,但都不能亂動,諜網牽一髮而動全身,絕對不能冒險。”她道。
我頓時有些沉不住氣。“難道就這樣任由殿下在敵營中嗎?”
“連官家都沒辦法的事,你我一二女子能有什麼辦法?”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看一個傻子。
“……”我氣結。
她目光銳利地盯了我一眼。“妹妹,殿下臨行之際交代一定要護你周全,並未交代讓你進府議事。恕我直言,你沒必要。”她毫不客氣。
“夕顏姑娘還請慎言。”朱希真道,
“朱大人你是吃錯藥了嗎?”那夕顏道。“她一個純白女孩,能有什麼伎倆?朝政猶如探湯,況且正是非常時刻,若殿下知道你這樣任由她胡鬧,定會失望。”
“怎麼是胡鬧?”我不服地道。“殿下受難,你我總該做點什麼。”
“你想做什麼?你能做什麼?”她目光咄咄。
“我…你的意思是我沒用?”我氣的不行。
“無用就是你的大用”。那夕顏道。說著她從軟榻上站了起來,“內院諸事,你若想管就管,那兩個侍妾本來就是有名無實,那個懷孕的,肚子裡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殿下的”,說罷她抬眸,不無幽怨地盯了我一眼,“殿下寵幸的女人,只有你而已。”
旋即夕顏施施然出門,“我身體不舒服,先告辭了,以後也不必再來請。”她道。
我被氣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玄鳥走來,輕撫我的後背。
朱希真也喪氣地坐在椅子上。“我不禁疑惑,這朱大人,到底行不行啊?”
突然我說,“你真的殺了顧眉生??”
他被問的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那個不學無術喜歡遊山玩水逗鷹走狗的紈絝子弟朱希真似乎又回來了。他瞟了一眼玄鳥,道,“自然是沒有。”
“那顧眉生呢?”我問。
“我也不知…殿下那會叫我去殺,我惆悵至極,便跑去與他商量,結果當晚這個老顧就一把大火燒了宅子,人也不知所蹤。”朱希真頹然地道。
“殿下沒有深究?”我問。
“殿下說你性子傲,一般人降伏不了的。只要別讓他再出現就行。”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腦海中回想起殿下發火時暴躁的樣子。
“殿下不叫告訴”。我看了一眼容貌年輕得不像中年人的朱希真,原來他不止臉面年輕,腦子也挺“年輕”。
真是一個豬隊友!
難道我真的妄自尊大,不自量力了?“無用便是你的大用”,夕顏的話像刀子一般插在我的心中。
現在怎麼辦?“不可能她說不行就不行啊。”我道。
“去請南喬來。”朱希真道。
朱雀說“我去吧。”
等待無聊。我站起身,沿著樓梯信步而上,來到二樓。
站在窗前等待一個叫做南喬的歌妓,我望向窗外,這感覺突然有點熟悉,腦海中一些畫面開始交疊出現。
“這裡從前就是湖嗎”?我轉頭問玄鳥。
“這個,奴婢也不太清楚,似乎不是,聽府裡的人意思,應是殿下開府前修整宅邸才新挖的,所以裡頭的植物魚族都得新養。”
“殿下的宅子是老宅?”
“嗯,似乎從前是個相爺的宅邸”。
我心中頓時空了一拍,轉頭望向右手的梅林,我想應該是元獻公的舊宅。
怪不得昨天一路行來,總覺得有種熟悉。
抬眸望向簾幕重重的小閣,依稀還記得他曾唱“小閣重簾有燕過,晚花紅片落庭娑。”一陣心痛,淚水頓時漫上雙眸。
“姑娘,南喬到了。”朱雀道。
我回身,一個藍裙白衣的女子闖入眼簾,我的淚頓時滴了下來,這不是牡丹嗎?這是牡丹呀!我難過得不能自已。
“姑娘,您怎麼了?”玄鳥過來扶住我,朱希真亦走過來抓我的手腕,“瑤兒沒事吧?”我坐在椅子上,努力平復自已。
那南喬冷靜地立在原地。王爺麾下的女子,雖然位卑,卻也並非池中物。
我想我已經輸了…這次來王府,真是自取其辱。
“你的舞伎部可有…可有…”我突然有些開不了口。
“有什麼…?瑤兒姑娘直言即可。”她道。
“有沒有一個叫牡丹的姑娘。”
“牡丹?”她有些疑惑。
“對”。
無錯書吧她凝神細思,“並無。”她肯定地道。
“哦。”我並未深究。“南喬?”
“是,奴婢南喬,見過瑤姑娘。”
“過來坐。”我招呼她來我的身邊,看到手邊有新折的梅花,便拿過茶筅開始為其點茶。
“你可喜歡以梅花點茶”?我折了一朵梅花點綴在茶湯之上,遞給她。
她受寵若驚,雙手接過。點頭道“喜歡。”
“可有胃疾?”我又問。
“有。”她驚訝的抬眸看我。
“回頭請醫者專門為你診治。”我道。
“謝瑤姑娘”她起身行禮。
“不必,如今你我都是一樣的人”,我道。
她驚訝地看著我。我也看著她。
曾令我痛苦不堪的那張臉,此刻還是最好的年華,唇紅齒白,眉目如畫。
一瞬間愛恨情仇一起襲來,我的心中五味雜陳。
“姑娘,您找南喬來可有別的事嗎?”她可能被我整蒙了,整個人都有點慌。
“無事,你回去吧。”我道。
“……”她更慌了,“是,那奴婢先告辭了。”她遲疑了一下,轉身下樓,走到樓梯口還不忘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感覺到一種叫做畏懼的東西從她的背影中透了出來。
朱希真不解地看著我,朱雀也是滿眼問號,只有玄鳥還算鎮定,不動聲色地往炭爐里加了點碳。
我抬眸看了一眼朱希真,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呆會。
眾人更不解了,但也無奈,只好魚貫而出。
我坐在窗前回憶起作為晏公夫人的一生,往事一幕幕,那時候的我愛得是那樣熱烈執著,理直氣壯,如今我的愛卻如此後知後覺,坎坷無措。
我該怎麼辦?
一直坐到天黑。玄鳥輕輕走了上來,“姑娘,是否要用些飯食?”
“端上來吧,咱們一起吃。”我道。
“好。”玄鳥下去了。
一會她和朱雀便端著餐盤走了上來。我沉默地吃飯。
玄鳥和朱雀端著碗,小心地打量著我的表情。
“那南喬…”朱雀剛要開口,被玄鳥瞪了一眼。
“不查了,夕顏說得對。”我喝了一口湯道。“連官家都解決不了的事,我能有什麼辦法?”
玄鳥松了一口氣。朱雀開始大口扒飯。她們二人都已不再年輕,但都看起來十分乾練,只是一個比較沉靜,一個略有些冷酷,玄鳥喜歡穿素淡的家常衣服,朱雀則時常一身道袍,頭戴斗笠,衣服的顏色也以灰黑居多。
他們與殿下是什麼關係,伺候我這樣一個花瓶,她們始終勤勉、嚴謹,甚至可以說言聽計從,無微不至。
究竟是什麼動力讓她們這樣盡責?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