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正在小憩,忽有人高呼殿下到了,聲音不低,頓時驚醒了我。
殿下到了又不是什麼奇事,就算他長久不來,也沒必要大呼小叫吧?
我在書房的榻上讀書,讀累了剛開始打盹,被這聲音一驚,心砰砰直跳。
“瑤兒!”他身穿鐵甲,裹著一身風霜,三步並做兩步而來,一伸手將我斂入懷中。
鐵很冷,我很凍。他箍得太緊,幾乎喘不過氣。
“瑤兒,我好想你。”他的目光留連在我的臉上,彷彿看到了丟失已久的寶物一般。我看到他比兩月前幾乎瘦了一大圈,看起來已經數日沒有梳洗,“殿下您這是?”
“瑤兒,金軍來攻,圍京已數日,你在閨中自然不知,我一直隨同軍民在守城,唯恐你擔心,囑咐了闔府上下不要告訴。”
“……外面發生了戰爭?!”我大驚。
“瑤兒,是的”,他再次擁住我,“國遭大難,我也馬上要去金營為質,玄鳥和朱雀我會留給你,一旦有機會,朱希真會護你們南下,先去金陵,我有別院在那”。
“那你怎麼辦?”我驚慌地道。
“我若能活著回來,自會去金陵尋你,若回不來,瑤兒,你要記得我!”他吻住我,幾乎入骨。
無錯書吧良久,“殿下,時間差的不多了,宮裡的人還在等”,侍衛在旁邊提醒。
“我得走了”,他果斷地放開我,旋即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我呆住了!
趕緊追出門去,只看到他的馬在街角絕塵而去。
追過兩條巷子,就來到大街上,街上已不復往日繁榮,做買賣的不知去向,來來往往有一些運送物資或者席地而坐休息的人。
玄鳥和朱雀緊緊跟在我的身後。
“現在這個局勢,恐怕京城是保不住了”,一些人在議論。“唉,城中的糧食吃不了多久的”“聽說官家已經令康王到金營為質,或可議和”“官家糊塗啊,康王可是他的親弟弟,怎能不顧骨肉親情”“議和,憑什麼議和,我們要血戰到底!”
“親弟弟?當今聖上不是殿下的父親嗎?”我轉頭看向玄鳥。
“姑娘,兩個月前,就是王妃來鬧過不久,金兵南下,太上皇便傳位給太子了”,她頓了一下道,“殿下之所以長久不來,乃是朝政脫不開身,非是別個。”玄鳥道。
“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
“姑娘…您在書房讀書,兩耳不聞窗外事,殿下也不許我們擾您清淨…”玄鳥欲言又止。
“那小翠說的是什麼?”我心中一驚,小翠…她又是為什麼撒謊?!
我轉身向回走,徑直進了院子,直奔小翠住處,然而她的房間早已人去房空。只在几案上留下一張字條,上面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姑娘對不起,我走了。如有來生,一定當牛做馬報答姑娘的大恩大德”。
“她去哪了?”“趕快去查”!
朱雀領命而去。護院關好大門,領頭的來到玄鳥身邊與她議事。
我五內俱焚,“對不起我?小翠,這個我當做親人的人,究竟為何騙我?又對不起我什麼?”
原來我最信任的人,才是最不可信的,我抬眸看向院中的玄鳥與那雖然臉熟但從未說話過的護院。
我知道,此時此刻,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必須得冷靜,不能亂。
我回到書房坐下,叫來玄鳥和護院,“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回姑娘,情況不容樂觀,恐怕得早做準備。”玄鳥道。
“院子裡人手夠嗎?”我問。
玄鳥看向那護院頭領。“姑娘,我是護院頭領祁睿,乃是殿下特意指派來給您做護院的。目前的情況是武器、人手都不足。剛才已經跟殿下的人說了去王府取桐油,好佈置些防禦工事。”
“桐油?”我不明就裡。
“咱們院子院牆很高,可以把桐油沿竹林佈置一圈,如果有人強攻,可以使人從牆上潑下去,點火,或可守院。”
“如此甚好。”
“這前任屋主可能愛好軍事,頗懂著守城之術,咱們院牆高,其下遍植竹林,緊急時刻,只要把竹子斜著砍下,不僅可以作為武器,還是天然的防禦工事。”祁睿道。
“確實如此啊”我想起這乃是晏公第六子的宅院,他的舅父不正是大將軍嗎?
“當時殿下看中這個院子,還有一項,可能姑娘並不知道。”玄鳥道
“哦?”我和祁睿同時看向她。
“這天井中的花園、迴廊並非單純的小景,實則是一處底下庇護所”,玄鳥道。
大戶人家往往有暗道,這位確是實情,“只是不知是各種暗道?”我問。
“十分寬敞,裡面的空間足有三間正房那麼大,可以囤積糧食,裡面還挖通了底下暗河,有水,通風。原本殿下是要改造成夏天納涼之所,只是還沒有開始施工。”玄鳥道。
“如果囤積足夠的糧食,能堅持多久?”我問。
玄鳥略一思索。“二三個月甚至半年應該都問題不大。”“只是不能用火”玄鳥道。
“既然能通風,可以備一些木炭。”我道。
“好,奴婢記下了。”玄鳥道。
“如果城破,最好的方案還是南下”,祁睿如是道。
“嗯,殿下也是這個意思。”玄鳥道,“姑娘可收拾一些金銀細軟放在身邊,如若有機會,我們即刻出城。”
“好。”
“姑娘,您若沒有其他吩咐的話,那我們先下去準備了?”
“好。”
這時朱雀歸來,手裡拿著一小包東西,“姑娘,福祿巷也已人去屋空,我在屋子裡發現了這個。”她說著開啟布包,裡面竟然是男人的貼身衣物。
“不是說她的祖母是一個啞巴婆婆嗎?”
“沒錯,平時從未見過院子有男人進出,可我走進去發現,在一處廂房裡有男人生活的痕跡”,朱雀又拿出一個小紙包,開啟一看,裡邊竟是一包形狀怪異的透明泡泡,一股腥味。
“這是什麼?”我問。
“這是避孕用的魚鰾。”朱雀面不改色地答。
“……??”我聞所未聞。“會不會是從前她父母聽著叔父留下的?”我道。
“不會,這種玩意也是近兩年才在秦樓楚館流行起來”,朱雀道。
我面色一緊,“姑娘,小翠可能不簡單。”朱雀道。
我的心揪了起來,“如果是有了相好的男人,我定不會阻攔,她何必私會呢?”關於小翠,一萬種可能。然而此刻也想不了那麼多了。
“罷了,既然她人已經走了,就由她去吧。”我道。
“現在大敵當前,殿下正以身犯險,我們能做點什麼為殿下分憂呢?”我道。
“姑娘保護好自已就是在為殿下分憂了”,玄鳥進道。
“姑娘,密室的門我已經開啟了,您要不要一起去看一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