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希真揉了揉脖子抬起頭,“老顧,你下手可夠狠的”,他竟然沒有生氣。
看到我眸中露出一縷驚訝,他搖了搖頭,“以前每次梧桐來,我不肯走,他就用這招。”
……我無語。
“既然如此,我也明白了,瑤兒,你就是殿下要找的人。”朱希真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我沒有說話,算作預設。
“你要用瑤兒去邀功嗎?”顧眉生冷冷地道。
“你這是什麼話!”朱希真罕見地有些不悅,“從小到大,你何時見我出賣過朋友?”
“你明知我不願,卻還是拆穿瑤兒身份,究竟為哪般?”顧眉生有些咄咄地道。
“……你帶她來的時候就應該知道,藏不了多久,就算不是我,怕也有他人來找。”朱希真道。
“如果不是你,有誰會知道?!我關了這門,鎖了這院,有誰知道?!”
“真以為這院子能藏多久?”朱希真有些氣惱地笑了,“老顧,你還是這樣呆!”他搖了搖頭。
“我無意從你身邊搶走瑤兒,但她是殿下要找的人,我也不能佯作不知”。朱希真如是說。
“那你想怎麼樣…”顧眉生聽他說不帶我走,語氣也軟了下來。
“這個…我想問問瑤兒的意見。”朱希真看向我。“瑤兒,殿下叫人尋你,這不常見,殿下並不好色,但身份使然,從前身邊也有些鶯鶯燕燕,但從沒見他如此認真,甚至不顧王妃的態度。可見你在殿下心中有位置,不比別人。聽幕僚說,殿下去定州還特意差人送生辰禮給你,這在以往也是聞所未聞之事。去到殿下身邊,是一輩子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朱希真停頓了一下,“當然,有道是一入侯門深似海,王妃恐怕容不下你,前路並非坦途,但有殿下的愛重,或許會不一樣。”
“瑤兒”,顧眉生上前一步,“殿下確實能給你榮華富貴,但我也可以保你衣食無憂,別人有的,你都能有。”他認真地道。
我眯起眼睛看向他,“你這麼說是要娶我嗎?”語氣中帶著些調侃的味道。
顧眉生被問的一怔。“我還有別的意思嗎?”他竟認真地愣在原地。
“……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是我阿孃的男人,她才死了不過數月而已。”見他發痴,我挖苦地道,同時盯了他一眼,“況且,我從小跟著梧桐,沒有身份,甚至可能有奴契或者賣身契在殿下手中。這樣的我,你也敢娶嗎?”
我知道這一刻我可能有些刻薄,彼時心念間已經轉過了一萬個念頭。殿下畢竟貴為皇子,今天朱希真能知道我在哪,保不齊後面也會有其他幕僚知道,而顧氏隱瞞之事若曝光,彼時這位殿下又將如何?顧眉生,甚至朱希真該如何面對?一個救過我的命,一個是年少故人,退一萬步講,我不想他們以身犯險。
至於我自已,一個妓女能渴望有什麼好命呢?除非能自由,否則跟著誰其實並沒有太大區別。
“這些有什麼必要?我一生一世只要你一人,我的錢我的人都是你的,你怕什麼?”顧眉生目光灼灼地看向我,真是突如其來的表白!直男硬表。
我的心中卻掠過一絲不快,當初,他一定也是這麼對梧桐說的,或許,也曾這麼做過,如今梧桐一死,他便想與我長相廝守了,呵,男人。
“顧眉生”,我一凝眸,“我倒還不知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對我有意的?自問在梧桐出事之前,你我並不熟識,如今怎麼不過數月,你竟說得彷彿非我不娶了?”語氣中已經透出了明顯的不快。
無錯書吧“……”,他被我問的一窘,“瑤兒,不是那樣的……顧眉生從窘迫中抬起頭,似下定決心般地說,“從前在四方樓,我吃過你做的點心,那時候你還小”。他竟忽然又有些羞澀,“你可能已經不記得了”“那時候,我也才剛與梧桐重逢。”他看了一眼朱希真,“那年,我應該對你說過四方樓的事。”他道。
他們彼此對視了一眼,朱希真的眸光一閃,“確實,那時我還專門遣人去買過你做的點心,後來他又不叫我去了,說是叫太多次了恐累著你”。
“原來你就是那個他心底的小人兒?!”朱希真似恍然大悟般地道。
我在記憶中迅速搜尋了一圈顧眉生,果然,在遙遠的記憶中出現了一個影子,那時候梧桐很忙,無暇顧及我們這些小豆包,有一個俊朗的公子偶爾會來,每次來便會叫我做的果子吃,後來又有人叫送外送,也正是因為這個,管事的才肯好好調教我,我的果子也是四方樓所有姑娘裡做的最好的。
只是那時候我並沒有留意過客人的長相,稍微年長一點,梧桐也不再許我們拋頭露面了。誰知道,那要點心的人竟是顧眉生呢?
也難怪我在玉棠苑一見他就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一樣。
但此刻我在意的卻是,梧桐。的確,繞不過去的梧桐。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他便已經對我有意,那為什麼還要和梧桐糾纏不休,既然已經與梧桐相互愛慕,又怎會對一個少女暗生情愫?他與那些達官顯貴家的衙內公子們又有何區別?又憑什麼說一生一人呢?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你要知道,我已失身,不再是那個四方樓裡做點心的小丫頭了。”我冷冷地道。
“是我的錯,瑤兒,是我沒能保護好你。那時我每年都拿錢給那管事的,求他護著你,沒想到最後還是讓你進了玉棠苑。一切都是我的懦弱造成的,瑤兒,此後餘生,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他說的很真誠。
朱希真不由得低垂了眼眸。
他的這些話多少也令我有些動容,怪不得他會以身犯險地救我出來,怪不得我伺候了殿下後他會說出那樣讓人聽不懂的話。
他曾細細地為我上過藥,在我與別人歡愛過後。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感動亦或驚悚,這兩種相去甚遠的感情突然一齊在心中升騰而起,使我發了怔。
我未置可否,良久沒有說話。“你們幾個幹嘛呢,我菜都燒好咯,你們怎麼還站著。”小翠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對,坐下說坐下說,今天又有什麼好菜?”朱希真虛張聲勢地坐了下來。
“瑤兒,你想回到殿下身邊,對嗎?”顧眉生沒有動,語氣中帶著一絲凜冽。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平心而論,我並不想回到王爺身邊,畢竟對他我也並不瞭解。然而作為一個沒有身份的女人,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果留下來,可以擁有自由,我當然願意,但如果留下來,就是要嫁給顧眉生,那我是不願意的。
我沒有錢,沒有地,沒有親人,什麼都沒有,只有這一具肉體和顧眉生那瑕疵明顯的喜歡。留下來除了嫁給他,還能怎麼辦呢?
當然,如果跟了殿下,可能連這個喜歡都沒有。然而王宮之中,起碼有我一口飯吃吧,即便很快他有了新歡,我失去寵愛,那默默活著便是。什麼一入侯門深似海?那豪門,應該是一個妓女最好的歸宿。
然而後來事實證明,我還是把這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了。
“老顧,不要逼她”,朱希真拉了拉顧眉生的袖子,“這種事急不來的,我也不急著回去覆命,至少目前沒人知道瑤兒在你這兒,給她點時間。”他這會倒是大度,好像忘了今天的事全因他而起。
“不急就好,去去去,你趕緊家去,沒事別來了”,果然,顧眉生一聽他不著急,立刻就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