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小翠來了以後，日子明顯地鮮活起來了，住進顧眉生家的小翠，似乎生長出一種能力，她把一切生活都打理的井井有條，甚至可以說舒適。

那間豪華臥房的門不再總是關著，她開啟窗子通風，敞開門讓陽光曬進來，梧桐華麗的衣裙實在不適合幹粗活，於是她便到街上買些尋常的布料來給做了衣裳。

每天忙前忙後。襯得我倒成了一個無所事事的人。閒極無聊，便做做點心，偶爾也幫著顧眉生處理藥材。

偶爾朱希真來，小翠便會炒幾個小菜端到院子裡或者堂屋中，我們仨便吟詩作對，自有一番雅趣。

日子看起來充實而快樂。但我知道這並不是長久之計。小翠的身契還在玉棠苑，她是逃奴身份，是見不得光的人，或許我也是。

小翠卻也無所謂，“姑娘，你在哪我就在哪”。她說。

這天朱希真來家與顧眉生閒聊。“殿下即將歸來，你要不要與我一同覲見？”

“算了。我只想當好我的郎中。”

“這可不是你，當年的糞土侯王的顧眉生？”

“我早就廢了。”顧眉生仰頭喝酒。

“還是因為梧桐？兄弟，斯人已逝”。朱希真語重心長。

“倒也不是全為她。”顧眉生欲言又止。

“嗨”，“我懂”，朱希真不知懂了什麼，兀自飲盡一杯，“當年彈劾你的那些人，外放的外放，奉祠的奉祠，沒有幾個了”他再次勸道。

“也不是因為那個”，顧眉生也飲盡一杯。

“那是為啥？”

“嗨，怎麼說呢？不自在。”“你懂嗎？”顧眉生道。

“不懂”，朱希真攤了攤手，“隨你嘍”“什麼時候想了，告訴我”，他拍了拍顧眉生的肩膀，後者未置可否。

我端著一盤水果走近他們，“小翠問你野蘑菇放在哪兒了，她要做面。”我對顧眉生說。

“我去拿”，他說著起身往廚房去了。

“你們說的殿下，是哪個殿下呀？”我裝作漫不經心地問。

“是九殿下”。朱希真大大咧咧地答。

“哦”我沒有繼續發問，心中卻已經轉過千百個念頭。

又過了有十餘日，天氣越發暖和了。朱希真一連數日沒有登門。再來時已是春將開盡的時節，柔軟的風吹過午後的枝丫，一陣沙沙的輕響，這是最令人沉迷的聲音。

我坐在椅子上發呆，小翠在我旁邊挑豆子，顧眉生在藥房裡忙。

“老顧，還是你清閒啊”，朱希真一進門就一屁股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從懷裡摸出一個小錦盒，“開啟看看”，他對我說。

一對小巧的藍寶石耳環。“喜歡嗎？”他笑盈盈地看我。

“喜歡”。我如實地道，心下很歡喜。

“夏天搭配白裙子，粉裙子都好。”他倒是挺懂審美。

“主要是瑤兒面色好，戴什麼都好看”，顧眉生搓搓手坐了過來。

“那是！朱希真笑道，瑤兒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給你們看個東西”，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卷畫軸，展開，上畫一抱著琵琶側坐的女子像，“像不像瑤兒？”朱希真半開玩笑地道。

我心一驚。這哪裡是像，這分明就是。

“哪裡像了？你看天下的美人都有點像”顧眉生說，“這是誰？”

“是殿下的女人，朝請大人的意思是做掉，殿下派我們找她。”

“到哪裡找她？”

“按說是玉棠苑的姑娘，但現在已經不在那裡了，你以前在梧桐那兒見過沒？”

“我看看”，顧眉生煞有介事。

“沒見過。”他盯著畫上的我，搖搖頭，“玉棠苑裡那麼多姑娘，我還真沒見過幾個，我是賣藥的，再說梧桐也不許。”

“哈哈哈，明白”，朱希真從他手中接過畫，拍拍他的肩膀，“梧桐倒是藏得深，跟九殿下走的那麼近，我竟不知。”

“哪裡走的近了？”

“聽說九殿下經常光顧玉棠苑，我來的晚，竟不知有這事兒。”

“殿下們大都光顧過玉棠苑，否則梧桐也不會不明不白的死了。”顧眉生有些慨然，甚至不悅。

“…嗨，節哀老顧”，朱希真慨然地拍了拍顧眉生，今天他已經兩次拍他的肩膀。果然，略一沉默，他忽然抬眸道“老顧，你給我說實話，這個人是不是瑤兒？”朱希真突然直視顧眉生。

顧眉生一時頓住。兩人四目相對，轉瞬間已是刀光劍影。

一陣沉默。

“喂，我還在這呢”！我趕緊敲了敲桌子提醒道。

朱希真轉頭看我，“瑤兒，你可認識九殿下？”

“認識怎樣，不認識又怎樣？”

“……瑤兒好好說話”。

“你先回答我。”

“哎呦。”還沒等到我的回答，顧眉生一掌劈暈了朱希真。

“瑤兒，收拾東西，我們走。”

“走？走去哪裡？”我驚訝地站了起來。

“天下之大，總不都是他九殿下的天下。”

“這天下都是天子的天下。”我道。

“你什麼意思？”顧眉生突然盯牢了我的眼睛，“你沒聽見嗎？朝請大人的意思是殺了你。”

“什麼朝請大人？”我搖了搖朱希真的肩膀，他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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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請大人就是王妃的父親，懂嗎？”顧眉生急了。

“小翠，端碗涼水來”，我衝著廚的方向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