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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又見藍袍阿兄

“我和梧桐…”“我和梧桐只是主僕關係”,顧眉生低下頭,沉吟了一下。

主僕關係。我心中冷哼了一聲。

吃了飯他在樹下襬了茶桌,又拆開一盒點心,抱出一摞書,說“你在這裡看看書喝喝茶,我得整理這些藥材”。

我未置可否,又讓我看書。一個女人看什麼書?再說,那些書我也都看過了。

但他並沒有關注我的心情,轉身走進院子東側單獨修建的涼廳中開始幹活。

白天我才看清這院子的佈局,昨天我進去的是西廂房,此刻門關著旁邊一間似乎是雜物間又或者客房,他住的是東廂房門半掩著,旁邊是一間庫房,門開著,能看到裡頭是一屋子藥材。正中間還有一間寬敞的正廳,從開啟的門看進去,有一隻木榻,榻前半垂著竹簾,從我的角度大概能看到屋子東側有一隻書桌,書桌背後是一牆書。

很顯然郎中顧眉生,是個讀書人。

整座房子背後是高大的樹木,整個西廂房幾乎就在樹木枝幹的廕庇之下,此刻我坐在西廂房前面的樹蔭裡,再往前,與東側藥亭相對的位置是兩間不太大的屋子,大概是廚房和柴房。

院子不算大,也談不上氣派,但無論佈局還是建築用料,裝飾風格都展現出這是一戶殷實的人家,如果不是滿院子的藥材,這裡儼然一戶書香門第。

一整天顧眉生都在那些中藥材中忙碌。 切割,配藥,配藥後磨粉,打包等等。黃昏時分,藥亭南側的一角小門響起陸陸續續的敲門聲,他推起手邊的一隻小車,開啟門上的一隻小視窗,把藥包一一遞出去,換回來一小袋一小袋的銀兩,這樣一直交易,每來一個人他就在一個小冊子上劃一下,直到張燈時分敲門聲才陸續停止。

關上小門將銀兩隨手放進藥廳的一隻箱子裡,他又開始埋頭整理藥材,讓它們該上架的上架,該歸箱的歸箱。

顧眉生似乎已經忘了有我這麼個人存在了。

天徹底黑了下來,他終於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當他直起腰時果然像突然發現我的存在似的,臉上閃過一絲訝異,旋即轉換成愧疚。“餓了吧?”他說。

“還好。”

“我去給你做飯。”他搓了搓手道。

我未置可否,畢竟這裡的環境我也不熟悉。跟著他來到小廚房,看他手忙腳亂地做出了一碗素面,賣相不咋的,味道也不敢恭維。

“抱歉,我確實不太會做飯。”他露出一個有些羞赧的笑容。

“沒關係。”我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拾起筷子吃了起來。他卻吃不下自已做的面,於是便看著我吃,我沒有抬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吃完麵,看到他的還剩一大半。而他正有些悵然地看著前方的一塊虛空。

“玉棠苑回不去了,我連吃飯的地方都沒有了。”顧眉生眉間有些黯然。

“再找一家,妓院多的是。”我輕描淡寫。

“算了”,他收回目光看向我的臉,“我在妓院看診是因為梧桐,現在梧桐走了,我顧眉生也該有自已的人生了。”他似乎長出了一口氣般,目光中閃閃有光。

他與梧桐究竟是怎樣一種關係呢?我不禁有些好奇,但也不好深問。

他似乎感應到我的疑惑,說“我與梧桐少年相識,我們是姐弟,也是夫妻,你可能理解不了,她一直在控制我的生活。”

“這是什麼狗血關係?”我驚呆。

“好在,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他似乎如釋重負。

我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薄情這個詞忽地從腦海中跳了出來,最見不得這種薄情之人,於是我站起身想走。

“瑤光”他隔著桌子拉住我往他的方向一拽,用力很大,我整個人幾乎撞進他懷裡。

“你想幹嗎!”

“我…”他有些笨拙地抱住我,“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從見你第一面起我就這麼想了。”

“什麼意思?”

“沒…沒什麼意思…我知道我不配…”他囁嚅著。

“你想要我?”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不會強迫你的”,他把我往他懷裡緊了緊。

我知道掙扎沒有用,整個人僵在他的懷裡,他感受到我的沉默,抬起我的下巴,在昏黃的燈光中,他眸光閃閃地盯著我的臉,眼神從探尋慢慢變成寵溺。

他忽略了我的身體語言的拒絕和冷漠,“瑤兒,你好美。”

我心頭暗叫不好,正思忖著怎麼脫身。

“咚咚咚”,忽然傳來敲門聲。顧眉生後背一緊,“顧兄”,門外人的聲音隱隱傳來。“顧兄”,顧眉生聽得真切,他忽地放開了我,奔到屋外開啟了門。

“希真,你這是怎麼了”?黑暗中我瞧見一個高大的身形抱著胳膊從門中闖了進來。

“顧兄,幸虧你在!”“我出去獵狐,遇到了狼,不敢回家所以來找你”,來人匆匆地道。

“快進來,我給你包紮,啊呀,出了這麼多血!”顧眉生拉著人走進正廳點亮了燈,“回去伯母又要心疼了”他竟然有些嗔怪地道。“瑤光,拿我的藥箱來”他衝著廚房的方向道。

藥箱?鬼知道他的藥箱在哪!

“在哪呀?”我問。

“在我房間窗前的桌上”,顧眉生答。

“誰呀?”我聽見來人問。

“大街上撿了一個姑娘”,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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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這等好事兒?”來人笑。

我把藥箱放在顧眉生面前,抬眸看向來人,他也正看向我。

四目相對,電光石火。

“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他道。我的心一抖,這個阿兄我也曾見過的!

顧眉生正在包紮傷口的手一頓,“不會吧,在哪裡見過?”

“這…我也說不清了,似乎很久很久以前見過”,他嘿嘿一笑道“一見面就很熟悉的樣子。”

顧眉生放鬆下來,繼續給他包紮,“瞧把你緊張的,哈哈哈”,來人打趣著。

“瑤光,這是我的好友朱希真,御史大夫朱勃府上二公子,來見過朱公子”。顧眉生儼然兄長或者夫婿般地介紹著我。

“見過朱公子”,我拼命抑制住內心的激越。曾幾何時,這張臉曾無數次出現在我的夢中,藍袍阿兄,我童年時期見過的為數不多的外人裡,這是最特別的一位。

父母失蹤,芸娘夫婦慘死,我淪落青樓,十年的光陰轉瞬即逝,如今我再次見到了他。

我顫抖著施禮,抬眸看向與當年幾乎並無二致的他的面龐,淚水奪眶而出。

“啊呀,瑤光姑娘這是怎麼了?”他不顧手痛,上前扶住了我。受傷的繃帶還留在顧眉生手中,打翻了藥箱。

他的手觸控到我的指尖,一瞬間,父親,母親,芸孃的形象交疊出現,深埋心底的回憶一齊湧出,我的心陡然一痛。

“希真,你什麼時候能改改這性子”,顧眉生扯著繃帶把他拽了回去。

“嘿嘿嘿”,朱希真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明明已經二十七八歲的人了,竟然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顧兄莫怪,就是見不得美人落淚”,他坐回原位,顧眉生給他包好了傷口。

“瑤光天生一雙桃花眼、含情目,哪裡是流淚呢?”在燈光的陰影中,顧眉生沒有看清我也沒有看我,“你先回房休息吧,我和希真說會話。”他悶聲道。

“好。”我退出正廳,推開西廂房的門,走進去合上。正廳的談話聲被我關在了門外。

來到鋪滿錦繡的大床前,我掀開被子鑽了進去,被子溫暖柔軟,猶如母親的手臂般舒適、安全。

母親…父親…我的心被疼痛攫住,眼淚汩汩而出。

夢裡彷彿回到了十年前的山中小院兒,母親坐在父親的對面,輕挑慢捻,碎玉般的琵琶聲從渺遠中靠近,漸漸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