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阿爹的壽辰,我下山採買。桃花衝的春天鮮花爛漫,我穿著綠色的衫裙在滿山的桃花裡歡快地奔跑。
忽然路過一片沉靜的深潭,在春日的晴空下波光瀲灩,清澄碧綠,我不由得停下腳步,那潭水清澈、鮮麗,四周圍山花盛放,細看之下,水面上還倒映著一抹秀麗的身影。
那是我。
於是我不由得心中一動,隨即脫去衣裙,縱身一躍,水面上驚起一朵水花,幾隻小鳥從草叢中飛了出來。
春水還有些涼,但身體很快就適應了那種溫度,一個冬天沒游泳了,我開心地暢遊,不知不覺過去了兩盞茶的功夫。
湖中有大魚往來遊動,我靈機一動,何不捉條魚拿到集市上換錢,有了錢做什麼呢?不如買上一盒胭脂?
說幹就幹,湖底的大魚很懶很天真,順手就摸出兩條,啪地在岩石上摔暈,順手薅一把水草穿好,扔到岸上,隨即又潛回水裡暢遊。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日光更烈,潭水更暖,知道時間差不多了,於是起身,由於這裡是一片野潭,周圍人跡罕至,所以我毫無顧忌地在湖水中站起身,緩步向岸邊走去。
“啊——”,還沒走到岸邊,我突然發現一棵大榕樹旁邊站著兩個人,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驚呼。
“姑娘莫怕,我們不是壞人”,其中一人慌忙捂住眼睛道。
“你,你轉過去!”我道。
二人趕緊轉過身去。我趕緊跑到我的衣服旁邊,三兩下穿好,提上魚就打算開溜。
“姑娘請留步。”身後人叫住了我。
“幹嘛”?我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
“姑娘這是…去哪兒?”後面人遲疑了一下問道,我感受到一對目光停在我的背上。
“與你無關!”我抬腳便走。
“姑娘請等一等”,後面的腳步在靠近。
我拔腿就跑!
“哎,你別跑啊”,另一個人的聲音。我加快腳步,身後的腳步聲也開始加快,我暗道不好,使出渾身的力氣奪命狂奔,一口氣跑下山,又再接再厲地跑到城外的集市上。
在人聲鼎沸之中,我蹲在地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準備賣魚,然而攤開雙手一看,哪裡還有魚呢!我早在奔跑的途中把它們丟了。
什麼時候丟的一點沒注意啊!
我不由得有些懊惱,但轉念一想,算了,本來就是意外之財,反正還有爹爹給的銀子,回頭採買過了若還有剩的再買胭脂不遲。
然而我向腰間一摸,哪裡還有銀子的影子呢?它們也被我跑丟了!
渾身上上下下翻了個遍,確實沒有了!我頓時蔫了,環顧了一圈集市的喧鬧,縱然一萬個不甘心,但巧婦難為無錢之買,我只好理了理頭髮,悻悻地迴轉。
本打算換一條路回去,但又想著能不能在路上找找丟失的銀子,便又走向那條來時路,一邊走一邊沿著草叢翻找,一路都沒有,轉眼就來到野湖附近,四下無聲,只有黃鶯兒遙遙地唱著歌,風吹草樹,花木芬芳。
我決定到湖邊去找找看看是不是丟在那兒了。
“你終於回來了”,我剛蹲下身欲找,一個聲音驀地響起,我回頭,草叢中站起一人。
猶如玉樹臨風,那人一身雪白錦袍,隨風而動,竟是英姿颯爽。
四目相對,“姑娘,你跑得好快!”他笑吟吟地走了過來。
我沒有躲,“看到我的錢了嗎?”我的聲音冰冷沒有感情。
“錢?”那人有些訝異,“你丟了錢嗎?
“嗯”,我答。
“並沒有,但我看到了魚。”他朝身後一招手,草叢裡冒出一個短打扮的僕叢,手裡提著我的魚。
“還我魚!”我道。
“給”,那僕人聞聲雙手奉上,然而經歷了大半天,兩條魚早已失了剛出水的新鮮,我手裡擎著魚,想著若此時再下山賣魚採買,集市可能早就散了。
恐怕也沒有人買這不鮮之魚,都怪他倆!我不由得嗔怪地看了他們一眼。抬腳準備走。
“哎等等!”那人道。“這魚你賣不賣?”他追問。
我扭頭。“這魚你要?”
“要。”
“已不鮮了”。
“沒關係,剛才它們一直在我手裡,就算是在我手裡老了,不虧”他笑道。
這個說法有些趣味,我不由得抬眸看向他,此人約莫三十來歲,劍眉星目,雖然年紀不小了,依舊風姿俊逸。
我沒有說話,把魚遞了過去。那僕人趕緊雙手奉上一小塊銀兩。
“多了。”
“沒關係,畢竟是我們害你丟了錢。”他道,誠摯的目光裡雜有一絲歉意。
我終於想起剛才的窘境,不由得一陣羞惱,接過錢,轉身欲走。
“姑娘要去哪兒?”他唯恐我拔腿就跑,一把拉住我袖子。
“去採買,今天是爹爹的生辰,我出來採買,可卻跑丟了錢。”我實話實說。
“你這會去,集市都散了。歸來又將日暮,太危險了”他依舊拉著我的袖子,目光關切。“不如帶此兩魚回去給你父親做壽,可好?”他道。
“春天的魚最鮮美了”那僕人附和。
“可魚已經賣給你了呀”我道。“你要反悔…?”我有點賭氣。
“不不不,不反悔”他笑,“你放心。銀子給你,主要是我們走了許久的路,也累了,姑娘家是否在附近?不如讓我們主僕去你家中討杯茶喝,順便給老先生祝壽,可好嗎?” 他拉著我的袖子搖了搖。
“……”我的心被他搖得一蕩,不動聲色地抽回了手。
無錯書吧“怎麼樣?”他的目光在日光的照耀下顯示出灼灼的光焰。
“也好,讓我父親把多餘的錢找給你。”我道。
“哈哈哈,好。”他歡快地向前一步與我並肩,“走吧。”
一陣草樹的氣息撲面而來,我低頭,看到他質地上乘的錦袍上沾著樹葉與泥土,想必是剛才臥在草叢中所致。
一個紈絝子弟,我想。
那僕人轉身而去,頃刻竟從樹後牽出一匹馬來,“竹批雙耳峻,風入四蹄輕”,腦中突然冒出老杜的兩句詩,沒錯,是匹好馬!
“這是子瞻”,他介紹道。
“子瞻?”我疑惑。
“我給它取的名字”,他撫摸了一下馬身,“要不要騎上去試試?”他說。
“好啊”,我回身道。
“你會騎馬?”或許是沒有料到我的爽快,主僕二人異口同聲。
“會”,我斬釘截鐵,“老爺?”那僕人有些為難地看向自已的主人,“這馬性子烈,可不好騎。”
“無妨,有我呢”,他很快收起訝異,再次目中含笑,“試試”,他伸出手作勢要扶我。
然而得到允許的我早已不再看他,自顧自走到馬身前,撫摸了一下它的面龐,旋即縱身上馬,不等他二人反應過來,雙腿一夾,絕塵而去。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