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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記得玉真初見面(三)

“娘子醒了?”他俯身看我,“官人…”我迷迷糊糊地呢喃。

“起來嗎?一起用膳。”他說。

“嗯。”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主君難得在家用膳,一直在等娘子呢,不叫我們吵你。”紅梅一邊給我穿衣服一邊喜滋滋地道。

我梳洗穿戴好,與他一起坐在桌前。晏府其實是大家庭,但他不喜鋪張,兒子們成家後雖然還是住在一起,但允許他們各自立了小廚房,每月僅初一十五在正廳用餐,其他時候都不必同食。這也給我省了不少事兒。所以每天一起吃飯的家人就是李小娘,尚未出嫁的淑英,和小五明遠,我到的時候他們都已經在餐桌前坐好了。

我為自已的遲到感到有些羞愧,他拍拍我的手背,和顏悅色地吩咐傳膳。他素來治家節儉,早飯也簡單,平常吃的都是這幾樣東西,不知怎的,今日我看什麼都沒胃口,甚至還有點想吐。

看我不吃東西,小五好奇地問:“孃親,你怎麼不吃飯啊?”他只有五歲,一邊大口咬著竹筍饅頭一邊問道。

“孃親吃啊,小五乖乖吃飯”,看著他可愛的模樣,我微笑著道。

“嗯,孃親,這個好吃”,他抓起一個香環餅放進我面前的碟子裡。一股油膩的味道沖鼻而來,“噦———”我不由自主地乾嘔起來。按說香環餅炸得酥脆,與豆腐羹同食,最有滋味。平時我是很喜歡的,今天也不知怎麼了。

“小五,好好坐著吃飯。”他輕聲呵斥了一句。

“別怪孩子”,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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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君,我看大娘子臉色不佳,是否叫個郎中來瞧瞧。”李小娘道。

“去請李郎中來。”他吩咐僕人。

“孃親恕罪,我錯了。”小五放下手裡的包子走到我身邊道。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小五,孃親沒事,不怪你,快去吃飯。”大概是由於愛屋及烏的原因,我對他的孩子們都很有好感,尤其是隻有五歲的小五明遠,幾乎認我為親孃,平時總是粘在我旁邊。

“爹爹,我吃飽了,我扶孃親去休息吧”。淑英道。

“好”。他道。

淑英扶我躺好,“大娘子,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還好,大概昨夜飲了些酒的緣故。”我道。

“嗯,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祈福回來給你帶張王計的果子。可好嗎?”

“好。”我拍拍她的手,“外頭人多,記得把帷帽戴好。”

“放心吧。”淑英笑靨如花,她是個沉穩的姑娘,難得露出這麼燦爛的笑容,看來今天她心情不錯。

這個比我小三歲的女兒,已經出落得搖曳生姿,定親也快三年了,不知何故總不完婚。

這張家也真能耐得住性子。我望著她出門去的背影,想象了一下李小娘年輕時的樣子。

曾經,官人與李小娘也是很恩愛的吧?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李郎中便到了。一番把脈、問詢後,郎中躬身道喜:“恭喜主君,恭喜大娘子,有喜了”。

“真的嗎?”我挺直了身子,很開心。

“千真萬確,算著日子應該有兩個月了。”

“我月信並不準時的”。我說,做姑娘的時候我的月事就總是推後,成親有一年多了,一直沒有懷孕,我還以為是他年紀大了,不會使我受孕了呢。

“月信遲來些無妨的,小可當了半輩子郎中了,絕不會看錯。”郎中篤定地道。

我好開心,“官人,你聽到了嗎?”我看向他的臉。

“聽到了”,他的目光溫柔寵溺,拱手謝過郎中,吩咐僕人打賞。回身就擁住我,捏了捏我的鼻子道,“小野貓也要做孃親啦。”

“官人…我好歡喜!”我跳起來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臉頰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哎呦,娘子娘子”他握住我的腰肢,“今後可要收收這蹦蹦跳跳的性子,別閃著腰。”

“嗯”,我認真地點頭,隨後小心坐好。他噗嗤一聲笑了。

日子如水般流過。儘管孕吐讓我難受,但懷了愛人的孩子,我滿心歡喜。轉眼到了三個月,我不吐了,梅子也熟了,我卻開始想吃肉。

官人的食量很小,有時吃飯不過是取一隻餅,用筋捲了,捻一頭而食。看我對著肉食大快朵頤,他雖不說什麼,但能感覺到他的苦惱。

然而…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已,而且,我想要他陪著我。

這天我們正對坐而食,忽然紅梅慌慌張張跑了進來,“主君,大娘子,出事了。”

“怎麼了”,我放下筷子。

紅梅掃了一眼主君道:“張二郎因為夜宿官妓被送官了。”

我感到官人的手明顯抖了一下。“哪個張二郎?”我問。

“嗨,大娘子,還有哪個張二郎,就是要和咱們淑英成親的張二啊!”

“啊——?”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淑英呢?”我問。

“在屋裡哭呢…”紅梅道。

“官人?”我抬頭看向他,他面沉似水。

“主君,大娘子,李小娘到了。”春松進來稟告道。

一番哭哭啼啼後,李小娘囁嚅著提出了自已的想法,“主君,退親吧。”

“胡鬧”。他難得地不悅了,“定下的親事怎能說退就退?!”

“可那張二,沒成親就因為宿官妓被送官,誰知後院得是多荒唐啊!淑英嫁過去豈非要受苦。”李小娘再次哭哭啼啼。

他不耐煩地掃了一眼李小娘,看向我。我只好點點頭。“官中還有事,我先走了。”他抬步出門。

“主君——”,李氏絕望地呼喚他。“爹爹——”淑英在門口攔住正要出門的他。“我不要嫁給張清安!”“求爹爹為我退婚!”

“胡鬧…胡鬧。”他落荒而逃。

淑英轉身撲進李小娘懷裡,“阿孃,我不要嫁給張二!”她一臉的淚。

然而諸如此類,我也愛莫能助。畢竟是主君定下的事。我略微權衡了一下,決定先靜觀。

“大娘子,只有你能幫我了。”淑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我趕緊上前攙扶她。

“大娘子,孃親,爹爹想必是聽你的。我不能嫁給那個張清安,他就是個浮浪子弟!”

我安撫了幾句。旋即聽紅梅道:“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啊?”“這事說來蹊蹺,張家二郎風評素來很好。怎麼會鬧出這麼一出事兒?!”春松也在旁附和道。

那張清安乃戶部尚書之子,太學中捨生,再考一次就能授官了,聽說近期還準備參加明年的科舉考試,說要博個進士出身呢。“怎麼突然就宿了官妓了?”我問。

前途怕是要毀。

“哪個歌妓不是狐媚的?男人糊塗起來,還管得了什麼!”淑英憤恨又不屑地道。

我有些訝異她的失態,“淑英,住口。”李小娘嚴厲地盯了女兒一眼。旋即回身施禮,“大娘子,您有孕在身,不適合在太陽地裡久站,快回屋吧。我回去再勸勸她。”

我頷首。母女二人相攜著離去。

這麼一鬧,我也沒了胃口,便信步走上二樓,坐在窗前飲茶。盛夏的花園,植物們在陽光下蒸騰起霧氣,花葉濛濛,隱隱顫動。腦海裡突然湧起一句詩來:“登樓逃盛夏,永珍正埃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