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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記得玉真初見面(二)

處理了一下午的家事,我疲憊極了。主君的宴會還沒結束,我路過偏院,想進去看看,那裡是主君待客之所,經常有士大夫們往來,哥哥偶爾也來。剛進門,我就看見一個打扮清麗素雅的女人從廂房走了出來,身邊兩個丫鬟殷勤地為她披上外套,撐起了傘,他們徑直走進對面的蘭堂宴會廳。

隨後主君也從屋裡出來,進了對面的屋子,很快房間裡便傳出琵琶演奏的聲音。

我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不顧紅梅的阻攔,我執意地進了那間屋子。有個小廝正在打掃,看到我進來,慌忙躬身道“大娘子,您怎麼來了?”

“剛才那個女人是誰?”我直截了當地問。

“回大娘子的話…那是,那是…”。

“大娘子問你話呢!吞吞吐吐的幹什麼?!”紅梅厲聲呵斥道。

“是主君新得的歌妓牡丹”,小廝慌忙道。

“新得的歌妓?”我心中有些不悅,院子裡歌妓不少,有些還是我從孃家帶來的。但是她們都有自已的屋子,平時也和普通下人沒有區別,到了年紀就給他們匹配婚姻或轉賣或贖身,從沒有哪一位打扮的這麼雅緻,還有丫鬟伺候,儼然像個小娘。

我環顧了屋子一圈。除了主君的衣服,還有不少女人的東西。

華燈初上,望著對面屋子裡觥籌交錯的人影,是永叔、韓稚圭,可能還有王亢、張先,絲竹之聲隱約而來,有男人的笑聲,也有女人的婉轉嬌歌。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情三月雨…”

那是男人們的世界,是我走不進去的世界。縱然我出身貴胄,又是當家主母,也不能隨意走進那間屋子,更不能隨意打擾、打斷。

突然,我竟有一絲羨慕那個歌妓。如果我是她,想必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走進那間屋子,至少問個究竟。

迴轉後院,我沒有胃口用飯。窗外是曼妙春日,芳草萋萋柳色深。忽然想起某次紅梅給我唱過的一首小詞:“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是歐陽永叔的小詞,真叫人斷腸。

我一直在等主君歸來。然而到五更天,他也沒有回來,我在窗前的矮榻上糊里糊塗地睡著了。

天快亮時,侍女春松來扶我更衣躺好,不知怎地,這些日子身上倦得很,很快我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醒來時已近正午。紅梅說李小娘在前廳等我,掙扎了一番,依依不捨地離開了被窩,扶著頭來到前廳。

李小娘見我站起來行禮,“有事嗎?”我問。“明日淑英想去慈安寺祈福,張家老太太病了,表表孝心。”李小娘道。

我略一思考就同意了,寫了一封行令給她。“出去萬萬看好姑娘,浮浪子弟良多”,我囑咐。李小娘笑了,目光中溢位幾許溫柔,“好,大娘子放心。”她推過一盤點心道:“淑英和我親手做的綠豆糕,大娘子嚐嚐?”那糕點看著綠瑩瑩地可喜,我拾起一顆正準備咬,忽然泛出一陣噁心,便興味索然地放下了。李小娘笑意盈盈地看著我。

“大娘子不舒服?”她問。

“嗯,沒什麼胃口。”我望著庭前一顆梅樹道,“就想著那梅子什麼時候能大起來。”

“嗯,春困秋乏,大娘子該叫李郎中來瞧瞧。”

“沒事,一會就好了”。我道。

“哎,要瞧瞧。”李小娘強調道。我點點頭,她溫柔地拍了拍我的手道,“那你再去睡一會,主君去登山還帶了行廚,估計今天沒什麼事兒。”

“主君出門了?”我問。

“嗯。”李小娘有點驚詫。

“早上主君來看大娘子見娘子睡得香,便叫我不許打擾,我想著您醒來了稟報,結果李小娘就來,還沒來得及告訴大娘子。”紅梅從旁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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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主君最是心疼大娘子了。”李小娘寒暄了一句,“大娘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我衝她頷首。

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出去登山,帶了行廚,自然也帶了歌妓。是否是那個歌妓?

因為起來的晚。早膳晚膳一起吃,我叫侍女春松溫了一壺酒來。

本來是懷著鬱郁的心情飲酒,怎料幾杯酒下肚,心情竟有些爽朗起來。開啟窗,放春天進屋,是芬芳的花氣,覺得不夠暢快,索性搬出桌席到花園的小亭裡。

“美酒一杯新熟,高歌數闋堪聽,不向尊前同一醉,可奈光陰似水聲,迢迢去未停。”

我清唱,春松竟搬出琴來,要我自彈自唱。“傻丫頭,這小詞得用琵琶伴奏才唱得出那滋味來”,我說。

春松撅了撅嘴,“大娘子可會彈那琵琶?”

“不會。”我被問住了。我家是武將世家,打小在軍中長大,儘管母親已經按照大家閨秀的標準在培養我,但還是跟不上流行的腳步。像琵琶這種酒樓、瓦子用的東西,也是近幾年才在閨中流行起來。

於是有些興味索然,我垂頭喪氣。“大娘子,你看這是什麼?”春松拿出一沓房、地契和牙貼,在我面前晃了晃,我不由得精神了一些,接了過來,“哪來的?”

“還記得去年你跟主君說想買幾間鋪子的事嗎?”春松得意的問。

“不太記得。”我懵懂地道。

“嗨就是去年大概這個時節,你與老爺去東湖遊玩歸來,在小園中攜手閒話,聊起東湖這幾年遊客眾多,合該盤幾間鋪子,老爺還誇你有想法來的”。紅梅在旁邊提醒。

“哦,那次啊——”我有點想起來了,影影綽綽是有這麼個事兒。

“後來大娘子自已個都忘了,主君卻記得,悄悄地為你置辦了。”春松目光灼灼,“這不,今早主君來,見你睡得香便不許我叫醒,留下東西才走的。”

原來他真的來過,我的心情稍朗。

“瞧瞧,這是一年前就置辦好賃出去,特意收了帳才送來的。”紅梅從我手中接過東西道。

“嗯。”我的心中一陣暖意流過,鋪子不鋪子的我倒是不在乎,父母給我的陪嫁三輩子都花不完,單是他這份心意,讓我歡喜。

“大娘子,開心些,老爺是極愛惜你的,別為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兒耽誤了這大好春光~”春松趁機道。

一陣花香襲來,我抬頭看著兩個侍女期待的眼神,不由得鬆了口氣。是了,百花盛開,春光正好,何必為一個歌妓煩惱?

她和這手中的一張房契,一間鋪子,有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