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父親在書房寫字,母親午睡,芸娘坐在院子裡煮茶,我趴在椅子看芸娘煮茶。我說:“這是什麼茶?”
“這是小龍團,我的小坡兒”,芸娘捻起一根茶條放到我的鼻子下面讓我聞,我皺了皺鼻子,狠狠嗅了一下,沒啥味道嘛。於是不甘示弱地更使勁一吸,不好,那茶本來就已經被碾斷了,這下好了,直接被我吸進了鼻子。
“哎呦”,芸娘嚇了一大跳,跳將起來,手忙腳亂地說“別吸鼻子啊小坡兒”“別吸”,我看她大呼小叫的樣子以為自已出了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一下子哭了出來。
父母親聽到我的哭聲都跑了出來,“怎麼了”,父親問。
“鼻子,鼻子”,我指著自已的鼻子,也不敢動,也不敢吸,“回老爺,大娘鼻子裡吸進去一條茶”,芸娘慌張地道。
“哦,快拿掏耳朵的鵝毛棒來”,父親吩咐,母親趕緊跑進去捧出一個盒子。
父親把我抱在膝上,用鵝毛在我鼻子前面掃了掃,鼻尖一陣癢癢,父親繼續掃了幾下,我忍不住“啊嚏”一聲打了一個噴嚏,母親趕緊用手帕來接,然而已經晚了,我的鼻涕粘在在鼻子上,裡頭包著那一縷茶葉。
“哎呦,瞧瞧”,芸娘一邊用手帕給我擦鼻子,一邊抱著我去換衣服。母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大驚小怪的,不就是一根茶葉嘛”。
“呦,娘子,她才多大呀”。芸娘毫不留情地懟道。
母親也不惱,轉身隨著父親進了書房。
天氣悶熱,芸娘說要下雨了,下雨長了蘑菇,給我們小坡兒做炸蘑菇吃。
“嗯嗯,我一邊點頭,一邊順從地換下了髒衣服。”
芸娘拿著我換下來的衣服就去洗。“別亂跑哦小坡兒,等會要下雨了。”她說。
“啊”,我說。
出了門順著牆根往東邊去,吳大在院子裡接替芸娘煮茶。父母在西邊的書房說話,沒人注意我,正打算開溜。父親突然高聲吟誦了一句“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教他李太白在世,也不過如此了吧!”
“我是清都山水郎?”這句子好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不由自主地我走向父親的書房,門開著,“我是清都山水郎”。在父親的吟誦聲中,我身子一軟,摔進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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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光姐姐,你快來”,紫霞在店外大叫。
“不去”,我手裡拿著龜甲,正饒有興味的觀察上面的紋路,下界的朝堂上就要誕生一位曠世之主了,但他的命運卻卻令人唏噓。作為守護朝堂的文運之神,我正在琢磨怎樣才能更加周全地護佑他們。
“搖光,快來”,紫霞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著急。
“怎麼了?”我極不情願地放下了手中的龜甲,踩了一朵祥雲出殿,尋著紫霞的聲音,一路向東北行去。
很快便到了玉衡哥哥的宮門口,他的宮門竟然一反常態地緊閉,我心中有些狐疑,但云彩已經自顧自地飄了過去,算了等會回來再看吧。
“你在哪兒”,我問紫霞。
沒人回答。“紫霞”?都已經過了天權的宮門,剛才的聲音似乎已經不見了,紫霞是北斗宮裡的最隱秘的宮殿,如果她不現身,很難找得到,“紫霞?”我不由得有些大聲。
紫霞沒有聲音。我正在狐疑,天瑕姐姐突然出現了。
“搖光,速速回宮去,不要喧譁,玉衡和紫霞已下界。”
“下界?什麼時候的事?”我追上去想問個明白,然而高冷的天瑕姐姐已經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她的宮殿沒有入口,除非她自已出現,否則我也根本不可能找到她。
真是讓人懊喪!
“下界是犯了什麼罪嗎?”“什麼時候的事呢”我竟懵然不知,抬頭望了望玉衡宮門,星氣暗沉,看來確實可能出事了。
回宮後我坐在青玉案,龜甲上的紋路突然發生了裂變,先前暗示君王命數的紋路出現了一條新裂痕,我來不及多想,趕緊翻出玉衡的命牌。
“搖光,救我。”是紫霞的星氣在發聲,她又說話了,我奔出門去,果然,她就在我宮門旁沒有走遠,然而星氣非常稀薄,只是她留下一縷殘魂。
“你們究竟犯了什麼錯?為什麼要下界?”我問紫霞。
“玉衡哥哥宮裡的寒梅不知何故突然枯萎了,他心疼梅花,所以在梅園下雨,造成人間大雪,死傷無數,北極大帝一怒之下便叫他去人間歷劫。”紫霞道。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那天天樞和你在王母宮裡做客,你喝醉了,睡的很熟,天樞哥哥不想吵醒你,叫我們先走。於是我留下一縷魂在這等你。”
“……好吧,那玉衡什麼時候回來?”“你又是怎麼回事?”我看著紫霞痛苦的樣子有點疑惑,以往犯錯北極大帝也會叫我們去人間歷劫,來來回回,沒什麼大不了的,甚至還有點好玩兒,怎麼紫霞看起來卻是氣息奄奄的?
“搖光,玉衡沒有按照天帝的要求降生在北境,他去了洛陽,生在王侯之家,所以失去了玉衡的全部記憶,已淪為凡人。”
“什麼?!”我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如果歷劫結束之前他找不回玉衡的記憶,那玉衡星就會在北斗宮裡消失。如果玉衡消失、廉貞不再,那世間將永無真情,必將婚姻失序,情愛顛倒,無情瀰漫,冷漠橫行,偌大的人間將會變成煉獄!
這是大事。
“紫霞,你在哪兒?”我問。
“我已經到洛陽,就在東山,但我沒辦法接近玉衡,人間處處都是禁錮,來不及說那麼多了,我要熄滅了。”
“你在洛陽何處?”我焦急地問。
“搖光,來找我們,到洛陽…來”紫霞的氣息越來越微弱,話還沒說完就消失了。
“怎麼辦?去洛陽,去了洛陽就能救他們嗎?”“我到了人間也會失憶呀!”
“搖光,在做什麼”?突然一個聲音響起。
“天樞哥哥”,正在惆悵之際,天樞星君推門而入。
“玉衡和紫霞的事你怎麼不告訴我”,我看向他的眸子道。
“告訴你你也沒辦法呀。”天樞撫了撫我的頭。
“那現在怎麼辦?玉衡不見了,人間要出大事了!”
“人間的事再大也是人間的事”,天樞低頭在我的青玉案上抹了一把。
案上立刻出現了一座院子,海棠花正在盛放,一個男子玉樹臨風,這是“紫霞”,啊,“她怎麼成了男的?”
“傻搖光,紫霞沒有性別,是男是女都可以。”天樞笑著說。
“能看到玉衡嗎?”
“本來能看到的,但最近幾天突然找不到他了。”
“給我看看”。
“他公然抗命,可能是刻意隱藏,我也無法開啟人間畫卷。”
“他為什麼要故意藏起來?”
“……這個恐怕就要問他了。”“搖光,別管玉衡了,我們去釣魚,怎麼樣?”天樞笑意盈盈。
“那怎麼行!沒有了玉衡人間要出大事的!”
“人間的事再大也是人間的事。”天樞有些無所謂地道,“人間又不是隻有你一人在管。”
“你怎麼能這麼說?”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天樞的俊臉,感覺此刻的他好冷漠!這就是玉衡不在的表現吧,連北斗宮主天樞都冷漠起來了,好可怕!
我掙脫天樞的手,奔向星際臺,啟動人間程式,旋即地圖緩緩開啟,洛陽,我看到了!就在那兒。
“搖光,不要去”,天樞追了過來。
“不能不管玉衡,沒有他北斗宮要出事,人間也要出事。”
“不會有事的,你別管,聽話!”天樞大步追來,他最大的毛病就是獨斷專行,不解釋、不接受,什麼都得聽他的。如果被他逮到,我就真不能下界了,那玉衡和紫霞怎麼辦?!
無錯書吧想到這兒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朝著洛陽,一躍而下。
“搖光——”天樞在隧道的盡頭呼喚。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曾批給雨支風捲,累上留雲借閱章。”是人間的聲音,是玉衡!
“玉衡!”我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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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坡兒,你終於醒了!”芸娘在旁邊淚眼婆娑地坐著,“父親和母親呢?”我睜眼後沒看到父母,不知為何有些不安。
“山下家中來信讓他們回去一趟,明日應該就回來了。”
我沒說什麼。
“芸阿孃,想吃桂花糕”。我撒嬌。
芸娘把我抱在懷裡,蹭了蹭我的額頭道,“我的小祖宗,桂花還沒開哩。”
直到多年後,我才反應過來,那時一定是發生了天大的事,父母才會拋下昏迷的我自顧自地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