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9章 頭條新聞

在傅小杰死後的第三天,《漢南日報》頭版頭條刊登了一篇新聞,因時隔多年,已無法尋到全文內容,大致意思是:在漢南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視和堅強領導下,漢南市公安局在城東分局的大力配合下,經過數月艱苦卓絕的偵查,偵破了一個盤踞在漢南市多年的販毒集團,其主要成員任虎因拒捕被當場擊斃,傅小杰在被刑事拘押期間,突發疾病暴亡,該集團幕後操控人何凌風畏罪潛逃,正在通緝中,目前警方正在全力緝拿。

“這簡直就是胡扯!”劉國紅氣憤地將報紙猛甩到辦公桌上:“我是公安局長,公安局破獲了這麼大的案件,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劉國紅氣得腮幫鼓脹,在辦公室裡來回走著。

好一會兒,情緒才有所緩解,他拿起電話打給了吳成:“你馬上到我辦公室來!馬上!”

吳成愣了愣,他還從沒見過劉國紅在下屬面前發這麼大脾氣,不敢怠慢,更不敢問何事,放下電話,三步並著兩步,跑著趕到了劉國紅辦公室。

剛一進門,只見劉國紅黑著個臉,表情極其嚴肅,見到吳成,劉國紅也沒說話,把辦公桌上的《漢南日報》扔給吳成,冷冷地說了聲:“你自已看看!”

這篇新聞就在《漢南日報》的頭版頭條,引人注目,吳成一眼便看到了這篇報道,他瞅了瞅劉國紅,便低頭認真看了起來,看罷,吳成也一臉茫然,頗感意外,放下報紙,他嘟噥著問道:“劉局,你是說這篇報道?”

“哼,好你個吳成,我是局長,我現在還在局長這個位子上,這麼大的案子,還歷經數月,沈建國、王軍不和我彙報也就罷了,怎麼現在連你也嚴絲合縫,不透半點風聲?”劉國紅神色冷峻,雙眼犀利地盯著吳成。

“劉局,這,這,這事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剛看了這篇報道才知道的啊!”吳成滿臉委屈,嘟噥著說道。

“怎麼?你也不知道?”劉國紅看著吳成的窘態,心知他不會說謊,心中打起了咯噔,問道:“王輝、陶小鋼、李民,他們幾個支隊的骨幹都不知道?”

“我們幾個都是好兄弟,平時都在一起,沒聽他們說過啊,嗯,我可以確定,他們幾個應該都不知道!”吳成想了想,肯定地回答道。

“這就怪了!”劉國紅站起身,在辦公室裡踱著步,眉頭緊皺著,思索著。

他突然走到辦公桌旁拿出一本電話本來,找了好一陣子,打出了電話:“喂,你好,是漢南日報社嗎?我是市公安局的。”

“你好,這裡是《漢南日報社》,請問你找誰?”電話裡傳出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

“請問陸社長在嗎?”劉國紅問道。

“哦,你稍等,我把電話轉到陸社長辦公室。”女孩很有禮貌地回答。

很快,電話裡傳出一個渾厚的男中音:“喂,你好,請問是哪位?”

“陸社長,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劉國紅,我們打過交道的。”劉國紅說道。

“哦,是劉局啊,怠慢,怠慢!請問你親自打電話,有何要事啊!”陸社長彬彬有禮地說道。

“陸社長,我想請問件事,今天剛出的《漢南日報》的頭版頭條新聞,說的是市公安局破獲一起販毒案,可是我沒批過刊登這條新聞啊!”劉國紅直截了當地問道。

“哦,你說這篇新聞的事啊,是這樣的,昨晚都快10點了,邱市長的秘書突然給我來了電話,說有一條重要的新聞稿件明天必須見報,而且要刊登在頭版頭條,隨後邱市長的秘書帶著稿件匆匆趕到報社,稿件上有邱市長的緊急批示,我只好叫人加班將已印好的報紙全部作廢,撤了原來的頭版頭條新聞,補上這篇新聞。”陸社長口吻著好似也帶著幾分無奈。

無錯書吧

放下電話,劉國紅心中一陣憤怒,他自喃道:“又是邱家旺!”知道了邱家旺,這就不難理解這起案件他為何一無所知了。

“吳成,我錯怪你了,我這人啊,事情一上頭,就急,向你道個歉!”劉國紅微微笑著對吳成說道。

“這哪成呢?怎麼能讓領導道歉呢?”吳成不自然地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好了,這事不管它了,說說有沒有探到林傑的下落。”劉國紅轉移了話題,他心中一直掛念著林傑,當林傑遭陷害被迫藏身後,他就讓吳成等人暗中探聽林傑的訊息,可是一段時間過去了,還未有林傑的任何訊息,也不知他現在身處何地,情況如何?

“劉局,我,我們都沒有林支的訊息,不過我認為沒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說明他現在是安全的。”吳成又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地又說道:“林支可不是一般的人,我們很難找到他的。”

“是啊,沒有訊息應該就是最好的訊息啊!過去了快一個月了,也不知他找到霍雷沒有?真讓人心急啊!”劉國紅感慨地說道。

劉國紅又交待了吳成一些事情,送走吳成後,又打電話給市委陳建國書記,講述了相關情況,強烈表達了對邱家旺這種作法的不滿,電話那頭的陳建國也很是生氣,但此事木已成舟,無可奈何!

最後,劉國紅又將沈建國和王軍叫到辦公室,兩人一進門就遭到了劉國紅劈頭蓋臉的一頓喝叱。

“你們兩個是不是太過份了,我是局長還是你們是局長,你們什麼事都不向我彙報,不向我請示,簡直就是目無領導,目無組織!”劉國紅一隻手插著腰,一隻手在兩人眼前揮舞著,嚴厲地大聲喝叱著他們。

王軍本就十分忌憚劉國紅,畏懼他的威嚴,此時見劉國火動了肝火,愣愣地站著,鐵青著臉,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而沈建國就完全不一樣了,他自從攀上了邱家旺這個高枝,根本就沒把恩師劉國紅放在眼裡,劉國紅以前對他的恩情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死心踏地地跟著邱家旺,有了靠山,在他心裡原來對劉國紅的敬畏感早已蕩然無存!忘恩負義,這就是人性之惡!

看著劉國紅氣惱憤怒的樣子,沈建國並不在意,一副風清雲淡,事不關已的神色,等劉國紅喝叱之後,他竟自個點燃一支菸吸了起來,帶著嘲諷的口吻,淡淡地說道:“劉局,你也是快退休的人了,就這麼點事,生這麼大的氣幹嘛,生氣傷身啊,為什麼沒向你彙報?這裡頭是有原因的,此案後臺老闆是何凌風,何凌風和林傑的關係又是不清不楚,而林傑嘛,你心裡很清楚,他可是你的得意門生啊,所以邱市長交待,此事不能讓你知道!”

“你,你這是懷疑我會向何凌風他們通風報信?簡直就是胡說八道,無稽之談!”劉國紅氣得渾身顫抖,他大手一揮,吼道:“你,你給我滾,給我滾!”

沈建國沉了沉臉,對王軍說了聲:“王軍,我們走!”說著徑直向門外走去,還懵著的王軍見沈建國已走,忙抬腿跟在背後,走到門口,沈建國突然停住腳步,回過頭來,陰惻惻地說了句:“劉局,會不會通風報信?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說,林傑、何凌風現在音信全無,我想你應該知道點什麼吧!”說著大步走了出去。

“混蛋,混蛋!”劉國紅看著沈建國那副不可一世的驕橫模樣,心中一股無名怒火猛地燃燒起來,“我看錯人了,看錯人了!”他突然感到全身一陣乏力,頹然跌坐在沙發上。

就在劉國紅看到這條讓他極其憤怒的新聞的這個晚上,在距離漢南市20多公里的一個小鄉村裡,有一座普通的破舊民居,民居地下深藏著一個酒窖,足有百來個平方,酒窖中並無藏酒,佈置得更不像個酒窖,三室一廳,還有廚房,完全就是縣城裡的房子一般,屋內傢俱什物一應俱全,唯一不同的是,在主臥的牆壁上有一塊隱秘而可移動的板,裡面有一個僅容一人透過的暗道,這暗道直通村外的山中。

客廳裡,昏黃黯淡的燈光下,一個男子手中拽著一份《漢南日報》,神情悲痛凝重,雙眼含淚,晶瑩欲滴。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被警方追緝多日的凌風集團老闆何凌風!

何凌風遊走在黑白兩道之間,雖然在權力的庇護下得以飛黃騰達,但在他的內心深處總是隱隱不安,人世之間都是利字當頭,沒有永遠的朋友,更沒有可以永遠庇護你的權力,一旦失去權力,權力將反嗜於你,到那時你將粉身碎骨,你將萬劫不復,因此,在多年之前,何凌風買下了這座無人居住的毫不起眼的農家小屋,以建酒窖的名義,讓任龍找人在小屋地下暗中挖出一套居室來,以備不時之需,想不到時隔短短數年,這裡就派上了用場,成了何凌風臨時避難之所,所以這處極其隱秘的地下居所只有任龍一人知曉。

在逃亡的這段日子裡,何凌風深居簡出,不與村民們往來搭訕,只在人少時分到周邊集市購買些生活必須品,在外貌容顏上也做了很大的改變,原本時髦的“大奔頭”剃成了平頭短髮,嘴唇上的一抹標誌性鬍鬚也已剃去,昔日的西裝革履換成了一般便裝,名字也改成了寧小軍,頃刻間何凌風便從一個叱吒風雲的青年企業家儼然變成了一個不諳世事的愣頭青年。

回想過往,曾經他是多麼的輝煌,多麼的風光,受人尊重,受人敬仰,芸芸眾生有多少人想像他一樣成功,想像他一樣走上人生的巔峰,但他們卻不知道高處之寒,宛如冰窟,爬得越高摔得越重的道理!

逃亡的這段日子裡,何凌風過著一種與普通人家無異的生活,沒有都市喧囂,錦衣玉食,山珍海味,大魚大肉,每天一碗,一筷,兩菜一湯,粗茶淡飯,飯後一杯茶,一支菸,清靜之極,無為之至。

漸漸的何凌風竟十分喜歡起這種清靜平淡無為的生活來了,一段時日之後,焦灼不安的心已放鬆了許多,雖然還掛念著尋找霍雷之事,幾次外出尋找無果後,也就暫時擱置下來,專心過起這種養神養心的恬淡生活了,他心中暗想,有朝一日,事情過去了,他就尋一遠離塵囂的僻靜之處,過著像如今這般的寓公生活,無慾無求,無憂無愁,安然一生!

心靜的日子,睡眠就香,有一晚,何凌風竟然做了一個從未做過的美夢,夢中妻子吳莉莉給他生了一個可愛的大胖小子,他“哈哈”大笑起來,直到笑醒過來,醒來之後,卻是黃梁一夢,不禁悵然若失!

人吶,是個感情動物,何凌風一直牽掛著妻子吳莉莉和妹妹何慧蘭,牽掛著好兄弟林傑、任龍、任虎,傅小杰他們,他們都是因為他而陷入這個危局之中,這些日子以來,不知他們可好?

何凌風生性謹慎,每次出門都小心翼翼,在最短的時間裡購買好生活必須品,而《漢南日報》則是他必買的東西,因為現在他只有透過《漢南日報》來了解外面的世界。

這一日晚上,他又到集市店鋪購置些用品和當天的《漢南日報》,回到“家”中,第一時間就看起了報紙,這一看,卻令他如遭晴天霹靂,《漢南日報》頭版頭條上刊登著一則新聞,赫然寫著:“任虎因拒捕被當場擊斃,傅小杰在被刑事拘押期間,突發疾病暴亡。”

何凌風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他不是都要他們遠離漢南這是非之地,遠走高飛了嗎?但報紙上白紙黑字又不容他有所置疑,他深深地陷入了悲痛之中!

良久,何凌風從痛苦的深淵中轉過神來,他大口大口地吸著煙,突然他猛地將手中的菸蒂用力在菸灰缸中捻滅捻碎,站起身來,整了整衣服,爬出了地窖,來到了小屋外,一輛摩托車放在小屋一側的廢棄豬欄中,何凌風騎上車,一溜煙消失在濃濃夜色中。

任龍這幾天也始終沉浸在極度的悲痛之中,本想救出兄弟傅小杰,卻不料柴進國如此卑劣歹毒,設下圈套,失去錢財事小,反誤了弟弟任虎性命,而今天又得知傅小杰暴死,他確信傅小杰之死絕非突發惡疾,雪上加霜,令他痛不欲生!

任龍吸著悶煙,本就顯老的臉上橫生了許多皺褶,好似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他是個渾身充滿血性的男人,多年來,他始終過著在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死對他來說絕不可怕,但也絕不能作無畏的犧牲,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安心,死得高興!

正當他思忖著時,門外傳來一陣摩托車的聲音,繼而是一陣快速的腳步聲,接著響起“咚咚”的敲門聲。

“誰?”他迅速站起身子,警惕地走到門側,貼靠著牆,拔出手槍,沉聲問道。

“我!”門外傳來一聲同樣低沉的聲音。

好熟悉的聲音,久違的聲音,是那麼的親切,那麼的令人激動!

“是大哥嗎?”任龍感覺到自已的聲音在顫抖。

“是我!”門外的聲音再一次傳來。

是凌風哥,任龍激動不已,趕忙收好槍,開啟鎖,拉開門,一個高大的身影赫然站在門外,任龍伸出雙手正要去擁抱,只見何凌風一把推開他的雙手,“啪”的一聲反鎖上門,一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臉上,任龍猝不及防,被打得一個踉蹌跌坐在沙發上。

“為什麼不聽我的話?為什麼不離開這裡?為什麼?”何凌風眼神犀利如刀,神情冷酷可怖。

任龍呆滯地望著何凌風,突然低下頭,雙手緊抱著後腦勺,像個小孩似的大哭起來,哭聲痛苦悲愴。

看著眼前痛苦的任龍,何凌風不禁也熱淚盈眶,他仰起頭,努力地不讓淚水滴落。

哭吧,盡情地哭吧,無情未必真豪傑,何凌風擦拭了一下臉頰上的淚水,默默地看著痛苦中的任龍。

許久,任龍止了哭泣,哽咽著說道:“大哥,我,我們只有這一次沒聽你的,我們不想你一個人孤軍作戰,我們想能在你需要幫手的時候,能幫上你,可是,可是,想不到卻是這種結果。”

原來那一日,何凌風召集任龍他們開會,給他們分發了剩下的錢,要他們永遠離開漢南市,開始正常的生活,何凌風走後,任龍、任虎、傅小杰三人商議,只將家人轉移到外地生活,三人暫且隱藏在漢南市,打探訊息,見機行事,孰不知,人算不如天算,老天並不眷顧他們,任虎、傅小杰先後落得個慘死的下場。

聽罷任龍的述說,何凌風不禁仰天長嘆:“多好的兄弟啊!都是我何凌風造的孽啊!”一行清淚又不由自主地流下臉頰,此刻,何凌風心中已完全改變了之前想過的那種清靜無為的生活了,他已橫下決心,要讓他此後的生活充滿血腥和暴力!

何凌風走到任龍身旁,坐下,掏出煙來散給任虎一支,幫他點上,自個也點燃一支,兩人默默地抽著煙。

“大哥,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任虎、小杰他們就這麼輕易死去的!”任龍側過頭來,看著何凌風,眼神堅定地說道。

“不,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他們也是我的好兄弟!”何凌風微微一笑,說道。

任龍看著何凌風,知道他作出的決定是絕不會改變的,他們互相看著對方,不知不覺中兩人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