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卿又做了一夜的噩夢，半夜醒來時被冷汗打溼了背，頭疼欲裂，可是沒有露種為她按摩了。

她起身披上衣服，準備到花園裡走走，王府各處都有小燈，才不至於讓花園顯得那麼幽深恐怖。

行至花園入口，又遠遠望見一人在狗洞那裡，看身形還是胡川娘。

她到底在幹什麼？

沈墨卿等她走後上前檢視，好像並無大礙，這狗洞外邊是一條黑黢黢的小巷，她拿來小燈想仔細檢視，卻發現那洞口處的草上散落著一些白色的粉末。

沈墨卿忍不住去嗅，竟然聞到一種她熟悉的味道。

“她拿這個東西幹什麼？”晚風突然變得蕭瑟，樹影也如鬼魅般，沈墨卿攏了衣服，把沾上粉末的草拔下來收好，然後往北院方向去。

雲諫在樹上看見沈墨卿往北院走來，輕聲落地，“沈娘子這麼晚了可有要事嗎？”

“雲諫，你可知道五毒散？”

顧景煜睡得並不深，雲諫的輕拍可以輕易讓他醒過來，三人並未點燈，只悄聲談論。

“五毒散是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毒藥，是慢毒，慢到你不會覺得自已是中毒了，症狀的話，大概可以表現為精神不振食慾不佳，氣性大，噩夢多。”雲諫先開口說。

顧景煜皺著眉頭，沈墨卿難得見他這麼嚴肅過。

“參考曾娘子的做派，會不會就是服用了五毒散導致？”

“有可能。”沈墨卿附和著。“但是，主要不是胡川娘想對曾娘子做什麼，而是她深居王府，誰從外面給她遞毒藥？”

聽下人說，胡曾二位娘子都是兩年前入府，開始曾娘子只是不太愛說話不喜歡與人多來往，但是半年前曾娘子就總是精神狀態不太好，脾氣也特別大。如果真是從半年前就服用五毒散，那到今天曾娘子的氣數也該盡了，但是誰會在半年前就給胡川娘這種東西？

沈墨卿覺得一陣發冷，又攏緊了衣服，顧景煜見她這樣，眉頭才緩和下來，輕柔地給她披上了自已的袍子。

“看來是我疏忽了，竟沒想到她們也會有問題。”顧景煜眼裡露出難得的狠厲，雲諫知道他是真生氣了，畢竟府裡這幾位娘子都是苦命人，他從沒叫雲諫盯過她們，府裡確實有眼線耳目，但他倒是真的從未懷疑到她們身上過。

沈墨卿大概能明白這種自已信任的人其實不那麼單純的感覺，也第一次發現原來顧景煜並不像她一開始想的那麼腹黑跟陰暗，反而他才是心底最柔軟善良的人，一時忍不住輕輕撫上他的肩，“你不用自責，你當初救下她們，一定也是想到十年前沒能救下我，縱容她們也是因為要利用她們做戲覺得愧疚，我知道你的心思。”

雲諫抬著眼看二人，突然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嚇得沈墨卿匆匆收回手，顧景煜的肩上還有她的溫度，還有她潤手膏的氣味，但是他都還沒來得及回味。

該死的雲諫！

雲諫知道又要挨眼神刀了，急忙說道：“這樣吧，以後我也多盯盯西院，東院我也去看看，至於南院，葉娘子跟沈娘子交好，沈娘子多提防著就是。”說完迅速飛走。

一時間昏暗的屋子裡只有沈顧二人，尷尬的氣氛逐漸蔓延，月光很不懂事的爬進來，連顧景煜手上的青筋也清晰可見。

“我…我該回去了。”沈墨卿起身弱弱開口。

顧景煜一把將她抓住，她踉蹌著倒在他懷裡，四目相對，皆是曖昧。

“墨卿，你還記得我們在捻星樓的時候嗎？”

沈墨卿從他懷裡掙出來，“記得…那天，也是這樣的月光。”

顧景煜抬頭痴笑出聲，“你說得對，十年前我沒能救下你，我很痛心，那年我在馬車上望見你，而你身後就是燃燒的家園。”

他突然抓住沈墨卿的手，握的特別緊，“我不喜歡這樣，我不想再讓人傷害你。”

或許他的愛意來得莫名其妙，但是沈墨卿能切切實實感受到，不管是為了彌補十年前沒能救下自已的他，亦或是為了彌補十年前家破人亡的自已，沈墨卿都覺得很感動。

“顧景煜，你好好的，我也會好好的。”沈墨卿將手緩緩抽離，“我真的該回去了，女使找不到我會急的。”

他低著頭，彷彿是不忍心看著她離去，“好，回去吧。”

沈墨卿走到門口，又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折返，她摸了摸顧景煜毛茸茸的腦袋，把男人驚得猛抬頭，直到看到顧景煜的眼神又變成小狗狗模樣，沈墨卿才笑著說：“對了，你這樣才最好。”

這一晚，沈墨卿總算睡得香甜。

這天下午日頭不算熱辣，葉雪儀來找沈墨卿玩，兩人剛下了一盤棋，女使就過來稟告，說曾娘子求見。

曾娘子入了院，看見滿院的茉莉，還有一棵掛著鞦韆的大梧桐，眼神不由多了幾分黯然。

“曾娘子，過來與我們一起下棋吧。”葉雪儀喚人端來軟椅，又上了一杯蜜意葡萄露，三人悠閒玩了一下午。

沈墨卿之前也沒想到曾娘子竟然會被五毒散荼毒至此，心裡難免多了幾分憐惜，便吩咐小廚房做了幾樣新式的點心一併讓曾娘子拿回去。

曾娘子回到西院，胡川娘早已在自已院門口等候多時，“聽說妹妹上軟玉齋了，你可瞧見那裡頭的小花園？聽說都是王爺親自種下的，難怪都長得這麼好，我之前見過一次，覺得小花園裡的草木都沒那麼生機勃勃呢。”

胡川娘招呼著曾娘子坐下，“我聽女使說你出門了，想著你總算願意出去走走，我心裡很開心。”

曾娘子冷哼一聲，胡川娘跟她上次的事還沒完呢。

那胡川娘也不在意，依舊是主動笑道，“妹妹今日開心了，拿的什麼好東西，不給姐姐嚐嚐鮮嗎？”

曾娘子將食盒推給她，胡川娘玉手芊芊輕輕開啟，裡面裝著各式模樣精緻的點心，不由得感嘆道，“沈娘子為人也是好的，這些點心我在府裡這兩年從未見過，難為她讓小廚房親自幫你準備，妹妹嚐嚐。”

啪！

曾娘子打掉胡川娘拿著糕點的手恨恨道，“難不成我還要跟她磕頭謝恩嗎？”說完覺得不解氣，又把點心全倒出來踩爛。

胡川娘作勢去攔，被曾娘子一把擋住，連帶著食盒也磕下地，上面的花紋都被刮花。

曾娘子出了氣，也不管這一爛攤子，自已回了院裡。

胡川娘淚眼婆娑，把食盒整理好，準備親自拿到軟玉齋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