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玉齋門口，胡川孃親自把食盒交到女使手上。

“難為沈娘子做這麼複雜的點心，你告訴她，曾娘子吃過了，說很好吃，特別是那口荷花酥，鹹香可口，連我都不肯分一個。曾娘子不喜出門，說改日再來拜謝。”

胡川娘走後，女使一五一十將原話告訴了沈墨卿，還有那花紋被磨損的食盒，女使說或許是丫頭們不小心磕到了。

葉雪儀咬著荷花酥，不屑地笑笑，“這荷花酥分明是甜的，哪裡來的鹹香可口。”

沈墨卿當然能猜到發生了什麼，胡川娘這樣說的意思無非就是在告訴她，善妒的曾娘子發了一通脾氣沒吃糕點還摔壞了食盒，意思是曾娘子不知好歹沒領你的心意。這個胡川娘，還真是伶牙俐齒，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能讓平白無故的兩個人心起嫌隙。

葉雪儀見沈墨卿面色不悅便握住她的手說道，“胡娘子費這麼多心思，就是想要你生氣，想讓你去找曾娘子麻煩，她想坐收漁翁之利，墨卿你不要管她。”

“我不會上當的，你放心。”沈墨卿反手覆上葉雪儀的手，可對方的手很涼，像是從骨子裡發出來的那種。

葉雪儀看到沈墨卿裡的淡然，知道她不會往心裡去後也放了心。

拜別沈墨卿後，葉雪儀沒有回溫香閣，輕柔的晚風吹得她心裡發寒，她站在北院書房外遠遠地望著，不知道里面的人正在做些什麼。

一旁的碧雲不忍心，先開了口，“葉娘子何不進去看看呢？”

“王爺最不喜歡人打擾，我們走吧碧雲。”可步子剛邁出兩步，身後就有小廝追上來，他手上拿著一本書，是《閒雲遊記》。

“葉娘子，”小廝彎著腰雙手奉上書籍，“王爺說上次您借的書應該是看完了，讓小的給您送一本新的。”

碧雲笑著接過書籍，葉雪儀讓小廝代替謝恩，又賞了幾兩銀子，待小廝走後才敢表現愉悅，她不停的撫摸那本遊記，只覺得心裡的寒氣漸漸少了些。

圓月西沉，西院傳來的尖叫劃破夜空，女使叫醒沈墨卿，說曾娘子被夢魘住了，口中喊著的卻是沈墨卿的名字。

葉雪儀披著單袍，正在軟玉齋外等候。

“葉娘子也知道了？”沈墨卿挽著葉雪儀，二人快步往西院去。

“碧雲說那曾娘子滿口的胡話，竟是些關於你的汙言穢語。”

“王爺到那邊了嗎？”

“聽說已經在西院了。”

沈墨卿點點頭，胡川娘挑撥不成，終於按耐不住了嗎？

曾娘子院內，她正被幾個婆子捆起來按住，聽劉管家說，剛才曾娘子拿著刀亂砍，說要殺了沈墨卿。

院裡的柱子上全是砍痕，花草樹木也沒了腦袋，想來曾娘子剛才是真真發了狂。顧景煜坐在內廳，胡川娘一臉擔憂的望著沈墨卿。

顧景煜眼神平靜，也不看沈墨卿跟葉雪儀，只讓胡川娘敘述一遍剛才曾娘子的話。

胡川娘上前跪下，淚眼盈盈，哽咽道：“王爺，請不要再怪沈娘子了，是曾娘子神志不清。”

顧景煜淡淡瞥了她一眼，“剛才曾娘子說，要殺了沈娘子，說沈娘子給她下毒，說她給她下了詛咒。沈娘子有話說嗎？”

沈墨卿抬眼看著顧景煜，那望不到底的深邃眸子，可她就是可以讀懂裡面的意思。她放開葉雪儀的手，跪下沒有說話。

葉雪儀微微皺緊眉頭，也朝顧景煜跪下道：“王爺可要明查。”

“明查？不是說曾娘子今日只吃了沈娘子的點心嗎？沈娘子自然該對這件事負責，沈娘子覺得呢？”

沈墨卿扯了扯嘴角，“我負責。”

“那就好，不管你是怎麼刺激的曾娘子，你都有罪，就罰你留在西院照顧曾娘子直到她恢復神智吧。”顧景煜說完便帶上小廝走了，留下在場還未反應過來的眾人。

胡川娘捏緊了手絹，不明白這算什麼懲罰？看來王爺是真的喜歡這個沈墨卿，想到此處不禁又捏得更緊。

“墨卿，你…你為何不辯解？”葉雪儀忍不住喊出沈墨卿的名字，她不懂，可沈墨卿知道，顧景煜這是讓她查胡川娘呢。

“沒事，你回去吧，我在這裡照顧曾娘子，胡娘子也回去吧，劉管家，讓大家都散了吧。”沈墨卿起身說道。

葉雪儀帶著疑惑離開，而胡川娘思索一番後，覺得這說不定是個可以一網打盡的好機會。她臉上帶著擔憂的神情過來握住沈墨卿的手，“為難沈娘子了，曾娘子她就是神志不清，我知道你一定不是這種人，這幾天你要是覺得太辛苦，儘管來找我。”

“好，那我先多謝胡娘子了。”沈墨卿微笑道。

眾人散去，曾娘子也被灌了一碗安神湯，此時睡得正香，沈墨卿摸了摸她的脈象，不禁發出嘆息，曾娘子內裡早已是強弩之末了，這次鬧完，恐怕再沒有下次了。

能讓曾娘子常常接觸到毒藥，一定是曾娘子接觸得最多的東西。沈墨卿往枕頭上聞了聞，果然裡面除了安神的藥材，還有五毒散的氣息，她又來到梳妝檯前，抽屜裡的口脂跟胭脂，雖然花香四溢，可沈墨卿太熟悉五毒散的味道了，花香對她來說根本蓋不住。

這口脂跟胭脂都被用了大半，沈墨卿又拿起桂花頭油，竟然也有五毒散。這些都是日常用品，每天用的話毒性會慢慢滲入肌理，而且是從各個方面滲入，下毒之人居心實在狠毒。

可今天曾娘子瘋了一樣，一定是突然吸入了大量五毒散導致，胡川娘會透過什麼方式下毒呢？沈墨卿看向庭院中唯一沒有被殃及的牡丹花圃，輕聲走了出去。

果然，牡丹花上有著大量的五毒散，與花粉融在一起，女子多愛牡丹，而胡川娘今天也一定是說了什麼刺激曾娘子的話， 才讓曾娘子回來會猛聞花香。

“沈娘子？”守夜的丫鬟提著燈向沈墨卿走來，“沈娘子還不睡麼？”

見沈墨卿捏著牡丹不語，丫鬟又說道：“沈娘子也喜歡牡丹嗎？這些牡丹是王爺特地給咱們娘子移栽過來的，聽說都是皇宮御花園裡的品種。”

難怪！沈墨卿明白了，一定是胡川娘跟曾娘子提起自已院子裡那些花是顧景煜親手種的，曾娘子心思窄，一定會回來欣賞這些顧景煜為她移栽的牡丹。

“算得這麼準，真真是好心思。”

“沈娘子說什麼？”丫鬟問。

“沒什麼，今天有誰來過院裡嗎？”

“今日胡娘子來找過曾娘子，但是那時曾娘子正巧去了您院裡，胡娘子也沒等就直接回去了。”

果然，沈墨卿望著遠處胡川娘院子的屋簷，這下恐怕她正想著怎麼把我和曾娘子一網打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