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宋梧青的死，是一根懸在父子兩人之間的利劍。

宋宸溫白皙的臉頰上浮現起暗紅的手指印。

“為什麼非得是我？”

“您不願意放棄與顧家的姻親關係，無論是按長幼，還是按親疏，明明老二比我更加合適與顧雲崢聯姻，不是嗎？”

宋宸溫的眼睛盯著眼前之人的臉。

不肯放過他臉上分毫的表情變換。

只可惜。

除了憤怒之外，他沒有在他父親的臉上看見絲毫有關於愧疚或者動容的神情。

“愛與不愛，就這麼偏心嗎，父親？”

宋宸溫失望極了。

“滾出去。”

自從八年前，母親去世，老爺子帶回宋橫荻與宋橫荻的母親。

自那以後，宋宸溫從老爺子口中得到的，就只有滾、逆子、廢物。

彼時宋家還有年長他兩歲的宋梧青。

而如今，宋梧青意外離世，宋家就只餘下他孤零零一個人了。

-

宋宸溫順老爺子的話，滾了。

他從宋家宅子出來，先去了市中心。

時間已經很晚，大多數店鋪都已關門，宋宸溫找了好幾處地方，終於找到一家正要打烊的花店，買到了店裡最後的一束向日葵。

向日葵不太新鮮了，有些蔫了吧唧。

宋宸溫小心翼翼捧著向日葵，將它放在車後座，而後驅車去了一個地方。

拾級而上，路兩旁的青松長得十分茂密。

找到母親與哥哥的墓地之後，宋宸溫將向日葵放在兩人的墓碑前。

“我今天有點委屈。”

宋宸溫望著冰冷的墓碑，喃喃自語。

“你們走了，他們就都欺負我了。”

-

顧宅，孫書泉身上只穿了單薄的襯衣，瑟縮在床角，白襯衫上印了鞭笞的血痕。

“為什麼不聽話跑出去？”

顧老爺子手中拿著鞭子，隨著話音落下，一聲犀利的響聲伴隨著觸及皮肉的哀嚎，孫書泉胳膊上被打破一個血口子。

皮開肉綻。

“我——”

“你說什麼？”

顧老爺子看著不停顫抖的孫書泉：“大點聲音。”

“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孫書泉害怕地求饒道。

人前是溫文儒雅的商人，開著慈善晚會，標榜回報社會。

人後是嗜血殘暴有著變態癖好的權貴，以玩弄人為樂。

孫書泉對眼前這個人實在害怕極了。

他被帶到顧家三個月，囚禁、鞭打，還要滿足這個老頭子變態噁心的趣味，從生理到心理上，都對這個人產生了極大的抗拒與懼怕。

“雲崢和我說，你今天見了一個人？”

話音落，孫書泉的身體一怔。

眼中瞬間佈滿恐懼。

“是誰？”

“沒……沒有……”

孫書泉慌張地搖著頭：“我誰都沒有見，這麼多人，我都不認識的。”

“是嗎。”

老爺子眼中神色晦明，他捋了捋手中的長鞭，下一刻，鞭子重重落下。

孫書泉一聲痛苦的哀嚎。

背上多了一道血痕，身上的衣服被打得破爛不堪，只堪堪掛在身上。

“不肯對我說真話？”

顧老爺子幽幽的聲音響起：“來人，去拿鹽水。”

“不要！”

孫書泉驚叫著在地上匍匐，可依舊躲不過高濃度的鹽水潑到孫書泉的身上，孫書泉一聲痛苦地嘶喊嚎叫，整個人因為巨大的痛楚而不斷地顫抖哆嗦。

“老爺。”

管家匆匆走到老爺子身側。

在老爺子身邊說了幾句話。

孫書泉縮在地上，劇烈的痛楚令他神情恍惚。

可還是斷斷續續，聽見了幾個耳熟的字眼。

……顧雲笙。

-

顧雲笙接了個電話。

陌生的號碼。

他看著號碼，許久才按下接聽鍵。

“喂？”

“……”

電話那端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

“你好，我是宋宸溫。”

顧雲笙握著手機，蹙了下眉，走了幾步來到窗前，透過玻璃窗看見一個身影。

“宋宸溫？”

“昨天是你救了我，衣服清洗好了，我來還你衣服。”

顧雲笙的手指漫無節奏地敲擊著窗臺。

回應道：“哦……是你啊。”

“衣服不值錢，你也不用特意來還我的。”

“倒是你那天浸了冷水，沒感冒吧？”

宋宸溫的呼吸滯了一下。

難得有個人會關心他是否會生病。

還是個僅見過一面的陌生人。

宋宸溫頓了頓，再開口的時候有些啞著嗓音：“請問你，在家嗎？”

“我在家啊。”

顧雲笙說話的時候，全程看著樓下的宋宸溫。

清瘦的一個人，手中提著一個紙袋子，站在門口，想來紙袋子裡面裝的是顧雲笙清洗乾淨的衣服。

“我……在你家門口。”

“啊——”

顧雲笙裝作吃驚地回道：“你在門口？我家門口？你等一下。”

顧雲笙故意急跑下樓，開門的時候還喘著氣。

在宋宸溫看來，顧雲笙的臉上還有看起來沒來得及藏起來的驚喜。

顧雲笙說：“你怎麼來了。”

說著，伸手將宋宸溫拉了進來。

今天外頭下著綿綿細雨。

宋宸溫的身上沾了一層薄薄的水汽。

“你等我一下。”

顧雲笙轉身回屋，拿了乾毛巾，替宋宸溫擦了擦微溼的頭髮。

“在門口等了很久嗎？怎麼不敲門。”

宋宸溫是怕突然來訪有些冒昧。

可顧雲笙自然而然地替他擦頭髮的動作，令他一時之間失了語。

“還……還你衣服。”

宋宸溫將紙袋子遞給顧雲笙。

顧雲笙低頭看了一眼，宋宸溫握著紙袋子的手指纖細， 可是手背上卻有幾道劃痕，看著像是剛弄上去不久的樣子。

“手受傷了？”

“沒什麼，不礙事。”

顧雲笙伸手接過宋宸溫手裡的紙袋子：“坐一會吧，我去給你倒水。”

顧雲笙給宋宸溫倒了杯檸檬水，還拿來了藥箱。

“傷口雖然不深，但還是處理一下，免得感染了。”

顧雲笙說著，拉過宋宸溫的手，用碘伏小心地清理了傷口處的面板，再仔細用創口貼將傷處貼上。

“謝謝。”

宋宸溫收回手，輕聲道謝。

“你怎麼總是對我說謝謝。”

顧雲笙笑了一聲：“如果真覺得感謝，倒不如給點實際的回報，這謝謝又不能當飯吃的。”

“啊……？”

宋宸溫怔住。

“那我……給你錢？”

宋宸溫想了想，覺得顧雲笙說得也有道理。

昨天顧雲笙幫了他這麼大一個忙，如果沒有顧雲笙，自已很可能就被顧雲崢的人抓回酒店，或者在大街上出醜。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糟糕透了。

他是應該給點感謝費的。

顧雲笙被宋宸溫逗笑：“我幫你又不是為了錢，你要真想謝謝我，不如就陪我一起吃頓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