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身邊。
是宣家的司機。
出院的這幾天,她都住在宣家,和宣原睡一張床。
不過奇怪的是並沒有看見靳千凰和宣離。
聽宣原說,靳千凰生了病,常年神志不清,一直在國外的療養院休養。
宣離每個月都要抽出一星期的時間過去陪她。
宣原的大哥宣野倒是回來過一趟,但當時宣遙在醫院昏迷,並未看見人。
二姐宣緲推了通告,三哥宣鶴結束國外競賽,今天晚上會回來吃飯。
宣家的每一個人都是天之驕子,在各個行業和領域發光發熱,包括現在還很小的宣原,也是未來音樂界的一代傳奇。
宣原不太想和這些人見面。
降維打擊是一方面,萬一觸發劇情,那就得不償失了。
於是宣遙對司機說:“我爸爸媽媽來接我了,我要回家了,你告訴原原,等有空我再去找她玩。”
事實上紀家人壓根就不知道她在醫院。
她身無分文,住不起旅館。
這個時間點城鄉大巴也停運了,想回稻花村更不可能。
宣遙只能找個地方隨便窩一碗上。
橋洞是個好選擇,能擋風避雨還能躺。
宣遙和一個正在啃麵包的老乞丐打了招呼,找個還算乾淨的地方坐下來。
前世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時候多了去,有時候躺在血泊裡就睡著了。
相較於休息時也要時刻警惕的末世,橋洞裡簡直稱得上安逸。
宣遙不覺得這有什麼艱苦的。
老乞丐找她聊天:“女娃,和家裡人吵架了?偷跑出來的?”
“嗯。”宣遙沒有多說。
老乞丐扔了一袋還沒拆封的盼盼小麵包給她,語重心長。
“有什麼事好好說,離家出走不是個事,萬一被人壞人拐走,有你後悔的時候呦!”
宣遙有點意外。
她以為人類,尤其是像這樣一無所有的人類,會格外自私護食。
看著小麵包精緻的包裝,她想了想說:“我知道了,謝謝您。”
老乞丐絮絮叨叨一會就睡著了。
宣遙靠在牆上,一邊小口小口嚼著麵包,一邊仰頭看著天上又大又圓的明月。
她真是永遠看不懂人類這種生物。
第二天一早,宣遙被一陣怒罵聲吵醒。
昨晚的老乞丐正抱著頭蜷縮在地,四個染著五顏六色頭髮打扮很社會的暴走青年正對他拳打腳踢。
“讓你去要錢,你給我要一箱小麵包,我要這玩意有什麼用,啊!?”
“錢呢?給我拿錢出來!今天不交錢我就把你河裡去!”
宣遙覺得自已其實不是一個愛管閒事的人。
但架不住這些閒事總往她眼前湊。
她緩慢地站起身,因為身體還虛弱著,身體甚至晃了兩下。
“住手。”她輕聲說著,“不要打了,不然我就報警了。”
幾個混混看她一眼,鳥都不鳥,繼續踢打老乞丐。
宣遙深吸口氣,走過去的時候,手裡攥了一把剛從地上薅起來的小石子。
一個綠頭髮的吹了聲口哨:“哪來小朋友,別多管閒事啊,不然哥哥們揍到你身上可不會手軟。”
話落他陡然僵住,身體直愣愣倒地,連句叫喊都沒有發出來。
剩餘三個混混當即停下動作,轉頭看過來。
宣遙一抖手腕,指尖夾著的小石子超速射出,穩準狠打在三個人的腿彎處。
“草!”
“什麼東西!?”
“臥槽疼死老子了,媽的,哪來的小屁孩!”
幾個人掙扎著想起來,宣遙看了眼自已剛長好的手腕,軟塌塌地垂著,已經沒力氣了。
她上前拽起老乞丐,想帶他一起跑路。
身後卻有一根鋼管狠狠朝她劈來。
宣遙看見了地上的影子,但她沒法躲。
否則鋼管就會落在老乞丐身上。他已經進氣多出氣少的樣子,再被打一下就要沒命了。
宣遙閉上眼——
鋼管落在人身上的打碎骨頭的聲音異常沉悶。
但她卻沒有感覺到疼。
愣了片刻,她睜開眼。
一個高挑頎長的身影站在她身前,穿著黑色的鉚釘靴,塞進褲腿的工裝褲將他的雙腿修飾得筆直修長,那雙佈滿疤痕的骨節分明的手裡握著剛才那根鋼管。
偷襲的混混滿臉痛苦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天光太盛。
宣遙抬頭眯起眼,看不清這人的面容。
只能看見他漆黑的短髮末梢透著幾縷不羈的青色。
他不緊不慢地在橋洞裡踱步,又狠狠給了兩個罵罵咧咧的小混混一人一棍。
地上有血濺出來。
這人下手透著股不死不休的狠辣。
也不知道那幾個混混是不是還活著。
宣遙正愣著,這人就朝她走過來。
她心裡升起一縷警惕。
卻看見青年在離她一米遠的地方站定,薄唇輕啟。
“談先生?”
宣遙微愣。
還沒來得及說話,一股熟悉的眩暈感湧上腦海。
......她又穿了。
“小白!快跑!跑啊!!”
女人絕望嘶吼的聲音穿透耳膜。
宣遙渾身疼得麻木。
她動了動手指,想爬起來。
下一秒棍子像是雨點般落下來。
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雙腿一陣劇痛。
“跑!我看你往哪跑!小兔子崽,給我往死裡打!”
“不、不要!夫人,我知道錯了夫人,不要打小白,你要出氣就衝我來,求求你了啊夫人!”
女人的哭聲撕心裂肺,令聽者肝腸寸斷。
宣遙迷迷糊糊間好似回到了研究所被汙染物攻破的那一晚。
她來遲了,研究員的愛人已經被怪物撕碎。
研究員用手摟抱著散碎的一地的屍塊,放聲大哭。
她哀嚎的樣子和女人重疊在一起。
宣遙那顆沒什麼溫度的心臟忽然大力跳動起來,劇烈得讓她整個胸腔都隱隱作痛。
不要.....
“不要、哭......”
她費力地一隻睜開流血的眼皮,伸出被打得沒有一塊好皮的細弱手臂,顫顫巍巍伸向不遠處被鎖在籠子裡的女人,“不要哭...媽媽......”
\"小白!小白!!\"女人淚流滿面,用力掰著鐵籠的欄杆。
但她太弱小了,人類的軀體不足以令她改變現狀。
宣遙腦海恢復了些許清明,喘息粗重,艱難地半睜著一隻眼,透過眼前一雙雙正在踢打她的腿腳看向四周。
一個昏暗的地下室。
二十來個黑衣保鏢荷槍實彈守在四周。
女人披頭散髮、渾身傷痕被鎖在鐵籠裡。
被她稱為夫人的女人,身穿嫣紅旗袍,優雅地坐在唯一一把鋪著紅絲絨毯的椅子上,愉悅地看著兩人在她腳下求饒。
她一隻白皙的手夾著精緻的女士香菸,另一手緩緩愛撫著恭敬跪在地上的少年的腦袋。
“小青,幹得不錯,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夫人優雅矜持地誇讚著那個少年。
少年抬起頭。
昏暗的光線投射在他稜角分明的側臉,落進宣遙的眼底。
下一秒宣遙瞪大了眼。
蔣青。
他看也不看被毆打的宣遙,臉頰伏在夫人的膝上,依偎地蹭了蹭,聲音低沉。
“我的榮幸,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