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讓宣遙恍惚墜入冰與血的極地荒原。
但談今庭沒有開口,只是看過一眼就移開視線,彷彿沒看見路白白這個人。
這是看螻蟻的眼神,是對低入地底的塵埃的漠視。
宣遙上輩子不知見過多少。
她也沒有和談今庭交談的興致,幾步跨到蔣青面前看了眼他的傷勢。
流的血雖然多,但沒有傷到內臟。
她摸出蔣青隨身攜帶的匕首和止血藥粉,熟練劃開傷口取出子彈,撒上藥粉,從一旁的死人身上隨便扯了點布料下來綁緊傷口。
“小白,青青她怎麼樣?”路離臉色蒼白,溫柔的面頰上濺了許多血,讓她看起來狼狽不堪。
宣遙用手替她擦乾淨,“沒事了媽媽,姐姐不會死,我會保護你們。”
一旁的路秋好似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輕笑起來:“好大的口氣,你又能做什麼?”
宣遙睜著猩紅的眼眸,冷冰冰看她一眼。
她現在沒有異能,做不到殺死在場所有人。
但只要豁出命去,只殺一個路秋,還是輕而易舉。
就在她觀察著時機,渾身蓄力即將爆發之時——
“啪。”
打火機開合的聲音。
談今庭點燃了煙,漫不經心夾在指尖,低聲開口:“阿秋,你搞這麼大陣仗,就是想讓我看這個?”
路秋:“這就夠了,路離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沒人比我清楚。把國內企業50%的所有權給我,否則我現在就殺了她們母子!”
談今庭笑:“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這麼大利益?”
他的神態語氣,看不出來一絲一毫對路離的情誼,冷血得像是她現在就死在自已面前也沒什麼所謂。
路秋眼底閃過一抹冷意,很快消匿無形。
她拿槍指著路離。
宣遙立刻將路離護在身後,冷臉看她。
路秋看也不看她。
“你會的。談今庭,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如果你今天不答應,你就只能看到路離的屍體!”
“既然你如此認定。”談今庭溫和地微笑,做了個“請”的手勢,“那就開槍吧。”
“你——”
路秋氣怒,對著路離的腿就要扣下扳機。
宣遙看準時機突然閃身上前,一腳踹在她膝蓋上,那一槍射偏。
路秋瞪大眼還沒反應過來,宣遙已經繞到她身後,一隻手臂橫在她脖頸,另一隻手握住她執槍的手,反手扣在她自已太陽穴上。
腳下兩步移形換影,不過眨眼,她就控制著人回到路離身邊,面對一眾正欲開槍的保鏢。
“別動!不然你們夫人可就香消玉殞了!”
她的速度快得幾乎只剩殘影了,其餘人根本沒反應過來,等看清楚的時候,路秋已經被她轄制。
談今庭一挑眉,目光終於施捨一般落在這個不起眼的少年身上。
宣遙現在只能求助於他,因此低聲下氣:“談先生,能不能麻煩您送我媽媽和蔣青離開這裡。”
談今庭說:“哦?我為何要幫你?”
你不幫剛才你火急火燎來救人幹什麼。
宣遙顧不上和他廢話,她不剩多少力氣了,路秋掙扎得厲害,再耽擱下去她就先跪了、
“求求您了,先生,只要您肯幫忙,之後您要我做什麼都行。”
反正是路白白還人情。
談今庭看她一眼,朝手底下的人揮揮手。
立刻就有人上前護著蔣青和路離離開。
“小白——”
“媽媽,您先送蔣青去醫院,他現在情況很危險,我沒事,談先生答應了會保護我。”
路離眼睫輕顫,看向一身西裝革履的俊美男人。
談今庭微微頷首,唇角勾著溫文爾雅的笑意:“去吧,阿離,我會照顧好小白。”
目睹這一幕的宣遙在心裡唾罵一句。
渣男。
但不可否認,談今庭的話一出口,對面的人果然不敢再亂動。
宣遙挾持著人一步一退,順利離開宴會廳。
“兔崽子,我真是小瞧了你。”路秋咬牙切齒。
宣遙微微一笑:“過獎。”
語罷敲暈了她扔在地上。
用不著談今庭吩咐,就有人上前將她綁起來帶下去。
至於宴會廳裡留下的那些人——宣遙看見談今庭摸著那根點菸的打火機,輕輕一甩。
“砰!”
尖叫聲被淹沒在巨大的火花中,所有人帶著秘密埋葬在海底。
腳下這艘價值不菲的遊艇狠狠晃動,海水倒灌。
不遠處汽笛嗡鳴,有輪船緩緩靠近。
“很不幸,我們精心策劃的旅遊度假被劫匪打斷了,但又很幸運,因為天氣炎熱,劫匪攜帶的炸藥爆炸,我們才得以逃出生天。”
談今庭忽然莫名其妙說了一段話,隨即微笑地看向宣遙:“小白,你說對嗎?”
“......”
宣遙抬頭看了眼陰沉沉還颳著狂風的天,實在沒法認同“天氣炎熱”這個說辭。
但是談今庭手裡的槍械令她妥協。
她點頭如小雞啄米:“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反正是路白白的熟人不是她的。
如今世道艱難,保命第一位。
談今庭看起來似乎有些失望,收起了手裡的槍。
宣遙:“......”
媽媽,你這個緋聞前夫是不是有神經病。
談今庭帶她上了船。
在甲板上,宣遙看見了幾個衣著華麗的男女,被倒吊著浸在海水裡。
過一會又被拉起來。
“我知道錯咕嚕嚕嚕......”
又被沉進海里。
“談先生饒命!我認咕嚕嚕嚕......”
談今庭看她注視著那邊,腳步也慢下來,在她身側輕輕開口:“是阿秋邀請的幾個好友,不太聽話,只好調教調教。”
“......”沒有猜錯的話這幾位應該也是什麼大老闆吧。
談今庭又惋惜道:“本來想讓你也試一下。”
宣遙:“......”
合理懷疑剛才說話的時候如果她表現出一絲不對,談今庭就會把她也吊上去。
宣遙頓了頓還是沒忍住問:“你打算把路秋怎麼辦?”
“阿秋?”談今庭看著她笑,“你忘了,阿秋為了救我,已經死在劫匪手裡了。”
宣遙識相地抿起嘴巴。
她再次確認了蔣青是在胡說八道。
這麼恐怖的人,路離怎麼敢勾搭。
船靠岸後,談今庭上了一輛低調的商務車。
他沒開口讓宣遙跟著。
宣遙看了眼自已亂七八糟的雞窩頭,髒兮兮混著海水和汙泥的腳丫,破破爛爛還滴著血的衣服,也沒敢上那輛車,打算跟等會問問其他人路離在哪所醫院。
結果沒等她跑兩步,就被一雙大手撈住,強行塞進車裡。
保鏢利落關上車門,坐上前面的副駕駛,對司機說:“開車,回公館。”
宣遙被扔在座椅上,疼得齜牙咧嘴,好半天才爬起來。
抬起頭才發現談今庭就坐在她身側,正在看手機。
宣遙:“你想帶我去哪兒,我要找我媽媽。”
談今庭:“你媽媽在療養院守著蔣青,她很累,已經昏睡了,你不要去打擾她。”
宣遙:“我不發出聲音。”
談今庭從手機上抬起頭,眼底還帶著微笑。
只是那笑意怎麼看怎麼冷。
“小白,我不喜歡不聽話的孩子,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