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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4

“有點噁心,他多久沒有洗澡了。”

馬笠回想著,但越想,那種填滿腦顱的反感就越多。他從未對一具屍體有過這種不敬的感覺,可能是昨天他在驗屍前吃了一塊榴蓮味蛋糕,鼻腔內還殘留著味道,致使呼吸不順暢,腦部血液流動緩慢。

幾個實習生在驗屍過程中表現出了勤奮認真的精神和態度,他們幾人齊心協力,沒有花費多長時間就完成了工作。這是因為他們都想獲得由他本人親自書寫的實習表現評估報告。他們甚至工作了一個通宵,快速鑑定檢測,製作出屍檢報告。今天早晨,其中一名實習生自信滿滿地推門而入,放下報告和載有電子版的隨身碟,然後像勝利者凱旋一樣離開。

“我倒要看看你們的自信從何而來。”他邊嘀咕邊審閱。

“很棒,不錯,是這麼回事。”在看完報告後,他不禁讚歎,又欣慰地上下點頭,嘴裡還發出嗞嗞聲。“好了,我可以毫無憂慮地將報告傳送給他了,那個上級不在後,有些飄飄然的小老弟。不,不應該由我來和他來聯絡。既然實習生樂於服務,這種小事也交給他吧。”

他拿出手機,把李傑的微訊號發給了一位實習生,並告訴他把屍檢報告的電子版傳送給李傑。這樣他便可以省下精力,去做其他的事了。他仰靠在座椅上,思考昨日被開膛破肚的老人的死亡原因。又是一個服毒而死的人。他這種邁入墳墓十分之八的人,為什麼就不能安逸享受餘下的時光呢?到底是什麼使他喪失活下去的希望?這與之前那個死者的死是有明顯區別的。哎,也不能妄下定論,他只負責驗屍鑑定,破案的事不歸他管。他喚醒電腦,開啟工作日誌,輸入屍檢報告上的內容。

“屍檢報告發來了。”

李傑亢奮的嗓音響徹辦公室。起初,他不明白為什麼報告傳送人是馬笠的實習生,但片刻他便明白了,這是區別對待。過去,馬笠總是把屍檢報告親自送到單位,或直接傳送給隊長,從不與他交接報告。他粗略看了一眼電腦螢幕上的報告,知道這份報告不是馬笠寫的,因為他非常瞭解馬笠的措辭規律。

“是嗎?他究竟是怎樣死的?”湯鐸邊走向他邊問。

“他的胃裡包裹著沒來得及消化掉的饅頭、黃瓜、西紅柿,少量花生米、瓜子和巧克力。肝臟中的檢測顯示死者死前喝了適量的酒。這些與我們在他家發現的食物基本相同。”他目光向下,注意到了致死原因一欄上的一行字,這引得他眉頭緊皺,語調變冷:“死者體內有士的寧成分,主要死因是強直性驚厥發作所致的呼吸停止。”

“一種很古老的致命毒藥。”閆明說,“我只在推理小說中見過。”

“哎呦,這可是個新事物。說實話,我至今還未看過實物呢。”湯鐸站直身子,手託在下巴上,表情一半喜悅一半疑惑。“這從另一面說明,死者手段高明,神通廣大,不但知道這種毒藥能致死,還能找到售賣渠道。”

“嗯,看來提供毒藥的人與他關係不一般。”閆明提出見解。

“都有道理。不過你們是否注意到死者的床鋪。”李傑轉向兩人,目光與湯鐸對上。“對了,你沒有進入過現場,但你一定看了拍攝的現場照片吧。床上雖不整潔,但還能看得出來他正準備入寢,因為被子掀開了一角。可別小看這個現象,如若與死者倒於床邊的死狀相聯絡,可以得出一個推測:死者先掀開了被子,再去做什麼,然後突然無法行動,如朽木的身體順勢倒在了地上。”

湯鐸退了幾步,讓屁股可以抵靠在桌邊,然後低聲說:“你的意思是這老頭也是被人以‘調包’的方式殺死的?”

閆明被湯鐸的這番解釋驚得瞪大了眼睛。

“只是推測,還沒有證據能表明。我們暫且稱之為自殺案吧。我把這份報告詳細地彙報給隊長後,再從長計議。”

結束通話,李傑掛下手機,關燈離開小會議室。隊長並沒有給出一針見血的定論和指導性意見,只是丟擲一句:“憑藉你們的辦案經驗,自行處理。”說白了,他是想鍛鍊他們。

回到辦公室中,他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接著就聽見湯鐸的問話:“隊長說了什麼?這回我們碰到的是不是謀殺案?”

“這一次啊,要靠我們自已了。待會兒我們去小會議室裡討論吧。”李傑說完後,就忽然輕拍腦門,“哎呀,我不應該關上燈的。”

會議開始前,湯鐸開了個玩笑緩和氣氛。隊長不在身邊,他們每個人身上彷彿缺失了一種動力。在這種氛圍下,李傑盡力露出微笑,提出優先要討論的問題,即:老人是自殺的,還是他殺。

此後靜默了一會兒,氣氛反而緊繃了起來。湯鐸伸出手抓了抓下巴的鬍鬚,感覺有些長了,早上忘記剃掉了。但他馬上回到了案件上來。

“我最討厭,也最害怕碰上此類表象不明的案件。如果說這是種後遺症,我想是從上一個案件那裡落下的病根。”他說,“不鑽牛角尖地說,我會認為這就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自殺案。他自殺的動機是厭世。他荒唐的行為讓所有人都對他心生厭惡,而所有人都躲避他,甚至有可能在背地裡說他的壞話。他雖年紀大了,但一定能察覺出人情冷暖。他想用死給周圍的人震撼,使他們畏懼,每天帶著負罪感生活。世上有一大部分自殺的人都是以此為理由的。我相信他會每天在陰暗發黴的房間裡對著空氣咒罵那些人,那些事。他不是有一定的學問嗎?說不定還會動筆寫下一些憤世嫉俗的話,言語中絕對不乏對某人的偏見。關於這點,我們可以去他家檢視一下。我保證這次我一定深入案發現場。”

他又閉上眼睛,解釋“鑽牛角尖”的說法:

“如果他是被某個或多個人用下毒的方法殺死,那這個案子也不難偵破。只要找到我說的那份死者抒發心中不滿的日記或文章即可。上面一定會有暗示性和指向性的名字或代號,而這背後的人嫌疑最大。我建議從這方面入手。”他又迅速張開眼睛,“我們直接去尋訪周邊的居民,可能得不到真實的說詞。如果他們私底下還串通一氣,會更令我們為難,畢竟他們都厭煩死者。以上這些就是我的看法。”

湯鐸結束了分析,李傑看到他把心思放在了撫摸脖子上,於是他轉頭朝向閆明。

“嗯,我非常贊同前輩這種先提出兩種觀點,再一一說明的分析方式。我也發現了其中的合理性。可我自已卻想不出另一種可能。”他略顯尷尬地撓著頭,“我個人比較認同前輩所說的後一種觀點。死者有可能是被謀殺的。”

李傑嘴裡輕輕發出“嗯”的一聲,接著抬了下眉毛,意思是“請繼續分析”。湯鐸馬上端正了坐姿,聚精會神,使聽覺感知朝向閆明。

“而我更加確信這個懷疑的理由,是因為屍檢報告上的一些細節。”他說,“報告顯示進入胃部的食物順序是,黃瓜、花生、饅頭和西紅柿,少量的酒應該是這個時間段飲下的,這些正是他食用的晚餐。而剩餘的瓜子和巧克力卻是最後食用的,這說明死者有過二次進食,相隔時間約有三個小時。死者最有可能最後一次食用時服下了毒藥。我認為他這次進食的原因是餓了,心血來潮想吃點兒什麼,反而誤食了毒藥。”

“很合理,”李傑擤了擤鼻子,“這樣一來,就很符合前不久我們偵破的那個被偽造的自殺案。只不過在那件案子中,死者是無防備地飲下了被偽裝的毒藥。那麼這次呢?”

“會不會是有人將毒藥注入進水裡了,然後他毫無戒備地喝了下去?對了,那桶水怎麼樣了?裡面沒有毒藥成分嗎?”湯鐸驚訝地問道,他舔舔嘴唇,他脫口而出的這些內容在推理小說中常常出現,他想到了某些極其相似的殺人手法。

“不要擔心,報告上說那裡面全是水,只不過微生物多了些。”李傑說,然後看向閆明問:“你認為毒藥偽裝成什麼東西了?”

“有可能不是偽裝,而是被加入進巧克力中。”閆明斬釘截鐵地說,接著他站了起來,像個起立回答問題的學生。“在現場,我們不是發現了那些盛在玻璃盆中的巧克力了嗎?於是我想到了一本推理小說,《毒巧克力命案》。雖然時代不同,情節迥異,但基礎是一樣的,兇手利用甜美的巧克力當作毒藥的載體。”

閆明和湯鐸互相注視著對方,李傑在思索著推測的合理性。門外有逐漸靠近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三下敲門聲。門後的詹蘭探出了腦袋。

“我來問一下,你們還需要咖啡嗎?我更擅長這項工作。”

“不必了,謝謝你。我們馬上就能談完。”李傑溫柔回覆。詹蘭微笑著輕輕關上門離開。

“好吧,我被你們的解釋說服了。假設死者的確是被謀殺的,毒藥藏匿於巧克力中。那麼他是誰?又是如何做到的?他又怎麼能預見死者會吃下他設計製作的毒藥?”李傑皺起眉頭。

“看來我們要去現場仔細調查一番了。”閆明說。

“不錯,但現在不是時候了。我不希望從案發現場出來後,夜幕卻降臨了,那太恐怖了。”湯鐸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明天上午吧,我將會以充足的幹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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