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又高又尖，語調抑揚頓挫，為什麼不去學唱戲？在這種地方簡直是浪費先天優勢。”湯鐸半開玩笑地說。

“也許她沒有天賦，而更愛插科打諢，談天說地。”閆明表達了自已的見解。

“我聽出來了，你們不是在調侃她，明顯是不滿，正如她對那個老人一樣。”李傑指出。

“不錯，希望下一個是個令我感到輕鬆的人。”

“是對夫妻，住在另一棟樓裡。好像要穿過這條通道。”

李傑走在前面帶路。地方不遠，與案發現場處於同一條道路上。他們登上三層，走向右側房間。門前懸掛著藍色的網簾，沒有安裝防盜門。李傑掀開一邊，輕敲了三下門。幾秒後，門開啟了，後面站著一個面龐消瘦的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他露出的身子也顯示他很瘦。在雙方各自打量後，李傑表明了身份。

“但是警方為什麼會找我？我可沒做過任何壞事。”他的尖長鼻子兩側泛起了紅暈。

“不是關於違法的事，我們是來核實其他事情的。”李傑說，“如果您有擔憂，就和我一人對話。”

“那倒不必。我是個好人，也相信你們不會對我做什麼。都請進吧。”他開啟門，但表情仍是半信半疑。

社群內的房屋建造結構大致相同，進門的第一個房間都是一個大小和模樣。他請三人坐在靠牆的一張沙發上。

“這件事的確是您做過的，那就是您曾投訴過住在那邊早餐店對面的那位突然過世的老人。您放心，這無關責任。”李傑想到，半天也沒有見到他妻子的身影，應該是出門了。李波可是說，填寫投訴表的時候，是一對夫妻一起去的。

此人內心一驚，上半身抖動了一下。

“我確實做過這件事，但我不認為這與他的死有關啊。”

“我說了，沒有關係，您只需解釋原因。”李傑露出安撫的笑容。

他抬起眼睛瞥了一眼三人，向後靠讓背部貼緊椅背，以獲得一絲安全感。

“其實是這麼回事，那還是一個多月前，我開車經過他家房前。可是不巧另一側也有車輛通行。那位司機文明大度，向我示意先行一步。我領下好意，慢慢向前行駛。突然我感到一陣響聲，我觀察右側，發現他門前的一張桌子連同桌子上的雜物都倒在我車旁了。我頓時意識到自已闖禍了，我也想到要下車去處理錯誤，但那條道上規定不能短時停車，我趕快把車開到了樓前停下，然後奔向事故地點。可誰知那個老頭早已在收拾了，而且臉色極其難看，像剛與人發生過爭吵。我知道他一定很生氣。因為我有錯在先，所以我先說了聲抱歉，然後動手幫他一起收拾。他卻對我破口大罵了起來：滾滾滾。我說是我不對，沒有立即下車收拾。他繼續罵道：滾，不用你幫。我執意要幫他。他又說再不滾，我就打你了。我有些害怕，於是停手，向後退了幾步。然而他馬上自言自語了起來，說現在的年輕人道德敗壞，這要是撞了人還不得肇事逃逸呀。我聽了很不是滋味，走向前出手幫他。他讓我滾開，還加上一句他媽的。此時我的火氣上來了，反駁他不講文明。他拿起柺杖站起身，作勢打在我腳旁的地上。我嚇得後退，又看到旁邊有人圍觀。我帶著怒氣和委屈，離開那個地方，但我仍能聽到他嘴上嘟嘟囔囔的，像是在罵我。”說完，他嘆了口氣。

“就是因為這個？”湯鐸因為極其不解，音量變大了。他覺得這是大驚小怪的事。

但是他淡然一笑微微搖頭，讓大家明白事情不一般。

“才不是呢。之後每當我經過那裡，我就感覺有某種後遺症在發作，我的心臟和太陽穴不停地脹痛。我開始小心翼翼地駕駛，生怕再撞上什麼東西。如果我妻子在車上，我會讓她幫我觀察右側車身。如果對向有車駛來，我會主動謙讓，讓對方先行。再左轉幾度，保證車身遠離他那堆破爛。我做得很好了，可是沒人領我的情。寫投訴表的起因是發生在前一日的事。”

他嚥了口水，接著說：“說到這裡，你們可能覺得多此一舉，但我之前的遭遇是必不可少的伏筆。那天，我下班回家，又一次經過那裡。而他握著柺杖坐在門前，好像正在等著某人。我覺得那人是我，我的心劇烈跳動，後背發涼，手也在打抖。因此，我忽然左右不分，導致打錯了方向盤的方向，越來越往右，車身也隨之向右。我趕快回正車身，但為時已晚，之前的狀況嚇到他了。他瞪大眼睛，口中唸唸有詞，抓著柺杖狠狠戳在地上。我見勢不妙，準備加速逃離現場。與此同時，我用眼角的餘光瞥向他，見他站了起來，揮舞著柺杖。到這裡相安無事，但他嘴裡大聲罵出來的一句話飄進了我的耳朵裡，他說：操你媽的。我頭腦一熱，顧不得那個位置不能停車，走下車來到他面前，質問他又沒有撞到，為什麼嘰嘰歪歪。他反倒沉默了，一語不發，面無表情，眼神極為不屑。不知怎麼的，一旁又有人圍觀，我很生氣，但他不說話，讓我很難辦。於是上車準備離開。發動前，我從右視鏡上看到，他朝車尾吐了一口痰。我想，算了，減少事端吧。”

他的嘴唇有些發乾，吸進一口氣繼續講：“可是我回到家越想越氣，他無理地佔用了房前公共通道上的幾十公分距離。不止我的車，其他經過的車輛都或多或少感覺不方便。而他還把一些無用的廢品擺在了那裡，豈不是等著別人來和他的東西發生碰撞嗎？我擔心將來會出現無數次不愉快，也替其他人捏了一把汗，他們早晚會體會到我的遭遇。於是我毫不猶豫就去投訴他了。理由你們也許知道，侵佔公共資源。”

“我很喜歡您把事情講得很詳細的做法。”湯鐸稱讚道。

“我也是為自已考慮，我不希望你們再次找上門來。”

“這下，我們就全明白了，也不會再來打擾你了。”李傑說。他還未見到他的妻子回來，不過事情搞清了，也不需要再觀察第二者的臉色，於是他提出離開。

“有問題，你們還是可以來找我的。當然只要不是在我上班的時候。”他幽默地說，然後起身，滿臉笑容地送三人出門，又看著他們的背影不斷下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