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下面眾將連連點頭,你一言我一語,紛紛請命出戰,袁崇煥眉心微展。
“本官自有計較,不過當務之急乃是向朝廷發出緊急求援,調薊、宣、大三鎮兵馬出關應援,而後才能論及其它。”
不管錦州陷落與否,寧遠作為關外重鎮,卻不容有失,否則遼東的局面將徹底糜爛,袁崇煥這句心裡話沒敢說出來。
“諸位,無論斷建奴糧道,亦或發兵援錦,爾等都當實心用事,都去準備吧。”
待眾將離開,大堂內僅剩下三人之時,劉應坤臉色陰沉朝著袁崇煥問道:“袁撫臺當真不援錦州?”
“劉督明鑑,世人皆知建奴善野戰,而我軍善守禦。此刻若派大軍援錦,屆時在那錦州城下,該如何應對建奴之十萬鐵騎?”
“本官甚至有一種直覺,建奴原本就打的是圍點打援主意。唯有堅壁清野,倚堅城固守,方可消耗建奴,再尋機緩緩圖之。”
劉應坤臉色逐漸舒緩,可還是有些彆扭,他微微點頭,語帶徵詢:“既然如此,那咱家就如實向廠公與陛下稟報了?”
“劉督儘可自便。本官以為這錦州救是必然要救的,但絕不是派發援軍的救法。”
畢自肅看了看袁崇煥,又看了看劉應坤,見場面有些微妙,連忙開口。
“劉督、袁公,下官也以為此乃建奴圍點打援之計。值此寧錦危難之際,我等行事當甚重再甚重,萬萬不可操之過切。”
……
“當然是要圍點打援了!”
雖然此刻的皇太極心裡都在滴血,可從他的嘴裡說出的話仍舊擲地有聲。
“今日之戰傷亡雖眾,但我大軍勇士悍不畏死、忠勇無雙的精氣神讓朕甚是欣慰。此戰陣亡之勇士,朕必不吝厚賞撫卹。”
“大汗,那明狗縮在城裡,傷亡怕是都不下於我大金勇士。如若明狗野戰,必不堪一擊。”
皇太極讚賞地看了一眼說話的濟爾哈朗,衝著他微微點頭。
“如今明狗憑城據守,而我大軍則最善騎軍衝陣,故為今之計,唯有圍城打援方為上策。”
“大汗英明!圍而困之,其必自亂,若其突圍而出,則我大軍必可圍而殲之,若不突圍,以明廷往日之做派,必催寧遠發兵援錦,則圍點打援之法自成……”
“嗚呼,大汗已儼然有孫武之風矣。實乃是我大金之福。 ”
范文程臉不紅心不跳,他態度誠懇,躬身施禮,奉上了他全心全意的馬屁。
“馬屁精!”
站立一旁的寧完我嘴角一撇,在心裡暗罵,他原本甚得老奴欣賞,然老奴暴斃後,他的地位也大不如前,眼看皇太極對范文程日漸器重,他這心裡如貓抓似的。
眾貝勒、大臣雖對范文程、寧完我之輩看不太上,此刻聽完他的這番話也不由得頻頻點頭,當然得除了後面那兩句。
“明日一早,大軍便如今日這般四面合圍,只是為防城頭火炮,各軍需遠離錦州一里之地紮營。”
唉……我大金何時才能擁有此等攻城之利器?
皇太極心裡想著,語氣也漸漸加重道:“不得放一人出入錦州。爾等可清楚了?”
“臣(奴才)領命!”
“今夜無戰事,明狗也必不敢出城,爾等早點去歇息吧!索尼留下。”
眾人魚貫出帳,皇太極對跟在眾人身後的范文程說道:“憲鬥先生留步。”
“索尼,除了關照巡哨多留意錦州動向、不得鬆懈外,讓斥候往寧遠方向哨探。”
“嗻,奴才馬上去辦。”
待索尼出帳,皇太極態度溫和,對范文程問道:“憲鬥先生,如今情勢,先生何以教我?”
“大汗聖明如斯,想必心中早有定計,如今既存考較之心,那臣也自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先生不必自謙。”
皇太極給了范文程一個鼓勵的眼神。
“大汗,如今圍點打援之計既成,只需安心靜待援錦明軍入轂便是。”
范文程內心激動,連忙介面而言。
“若朕遣使者至錦州勸降,先生以為如何?”
“大汗,明廷兵餉積欠甚多,那趙率教年已老朽、腐化不堪、恐怕難以遊說,然則他麾下明軍可未必如他那般固執。”
范文程手捏下頜稀疏的鬍鬚,眉間緊皺做沉思狀,他幽幽回道。
“朕也如是想,只是若錦州能降,對明廷必然是一大打擊,還可收三萬餘可戰之兵,況且還有城內的眾多百姓。”
“大汗,錦州若降,我大金可乘此良機,詐明廷關外大軍援錦,以我大金勇士之悍勇,必可全殲明軍於野。”
“屆時攜大勝之威,攻略援錦之後處於空虛的寧遠城,則必可旋踵而下,而我大金則可畢收全遼之功於此役。臣為大汗賀,為我大金賀。”
說著,范文程膝蓋一彎,五體投地跪趴在地上對著皇太極行禮。
“這是為何?先生快快請起!萬萬不可行此大禮啊。”
看著下跪的范文程,皇太極佯裝發怒,起身親自去攙扶范文程。
“大汗雄才偉略,遠邁漢唐,又於戰陣之上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臣區區一介秀才,何德何能,能夠得以輔佐如此聖君,想來必是祖上歷代積德所致。”
范文程哽咽地說著,身子準備再次下跪,卻被皇太極態度堅決地攔住。
如果此刻范文正公再世,聽到這番話,也能被這個寡廉鮮恥的不肖子孫再度氣死。
翌日清晨,建奴大軍再次傾巢出動,仍舊是四面合圍之勢。
北門城樓,趙率教和紀用站在上面往西北方向眺望,又回頭看了看已各就各位準備再次投入戰鬥的軍將們。
“趙總戎,這建奴今日怎麼在離城一里之地紮營了?是怕我城頭火炮嗎?”
紀用滿腦疑惑得向身旁的趙率教詢問。
“必是如此,再看看這建奴的下一步行止如何再說。”
趙率教此刻也一頭霧水,不知這建奴今日的葫蘆裡是什麼藥。
突然,城外大營跑出一小隊騎士,約有十餘人直奔北門,至吊橋前一箭之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