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李元福和劉若愚、金來福二人最早都是李永貞的人,他們彼此也都熟絡,而現在他們又都成了永寧宮皇長子的人。
其實他們心裡都清楚,若是殿下有一日能夠登基為帝,那他們便都是從龍之臣、潛邸舊人,心腹之中的心腹。
前景固然一片光明,未來也可期,然而他們目前卻也不宜、也不能與魏忠賢等人撕破臉皮。
即便彼此之間再互相看不上,也最好是能夠各自安好。至於私下裡下黑手倒是可以,但明面上還得保持相安無事。
永寧宮後院西配殿。
朱慈炅圍著那套霍維華敬獻的銀質蒸餾裝置以及那批工匠仿製出來的十二套陶質蒸餾裝置,一套接一套地仔細察看。
輕手輕腳進入殿內的魏忠賢恭敬行禮,而後輕聲說道:“小爺,您找奴婢?”
“哦?是魏老來了。你稍等片刻!”
說著,朱慈炅回頭吩咐跟在他身邊的寰兒:“你先去外面候著,讓伍湖、司海看好門戶,本宮有話要單獨跟魏老講。”
聞聽此言,魏忠賢瞬間滿面驚詫,寰兒則是滿臉憂鬱。
朱慈炅無奈地衝著寰兒點了點頭,示意她聽話,而後又向著門口努努嘴。
寰兒不情不願地走出了配殿,朱慈炅知道寰兒只是因為他年紀小,有點不放心他,絕沒有其他不該有的心思。
朱慈炅臉上呈現出前所未有之凝重,他沉聲說道:“魏老,本宮有一件非常重要之事,唯有你來做最為合適。”
魏忠賢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心道,小爺您是不是又看上咱老魏的什麼東西了?要不就是挖了個坑,等著讓咱老魏往裡跳?
可他嘴上卻還是老老實實說道:“不知小爺所說何事?但有差遣,奴婢……”
朱慈炅毫不猶豫地出言打斷了魏忠賢后面的那些表忠心之言。
他輕聲說道:“太醫院今晚會開出一個藥方,本宮要讓你遣人偷偷將其抄寫出來,拿去民間找那些醫德充沛、重望高名之醫者,反覆驗證此藥方是否有副作用。”
稍稍停頓,他繼續道:“太醫院凡是參與商討此病情及藥方之御醫,你均需找人時刻盯著,看其是否將此事洩露了出去。”
朱慈炅此刻眼神中滿滿都是謹慎之意。
“而後,從選藥、熬藥、送藥,直至父皇服下此藥,凡是能接觸到此中環節的所有人等,你務必要派心腹之人全程監視,不得出任何紕漏,也不得有絲毫洩露。”
魏忠賢聽到此事竟然事關天啟皇帝,他心中狂跳,臉色瞬間極度嚴肅,他側著耳朵仔細傾聽,生怕漏了朱慈炅的某一句話。
朱慈炅眼神狠厲,冷冷繼續道:“若是真有私洩禁中之人!不拘任何人,洩密者連同隱秘接納者,一併拿了重辦。”
魏忠賢眼神猶疑,其間有一絲不信任一閃而逝,他輕聲問道:“皇爺可知此事?”
朱慈炅對此並不以為忤,說道:“病情與藥方之事父皇知道,全程保持隱秘之事,本宮自會告知父皇。”
“那奴婢沒有任何問題了,奴婢即刻就去安排,請小爺安心,事涉皇爺,老奴絕不敢有絲毫大意。”
魏忠賢的這番話,朱慈炅是相信的,而且是深信。
熟悉前世歷史的朱慈炅知道,天啟皇帝對於魏忠賢此人到底意味著什麼,只需舉一例便可清晰明瞭。
天啟五年五月十八日,皇帝祭方澤壇回,即幸西苑(也就是今天的中南海),泛舟遊玩,忽遇一陣邪風,舟傾船覆。
其時,舟上僅有天啟皇帝與兩個小宦官共計三人,而三人均不識水性,倉皇間便都失足墜入水中。
適時,隨侍出行的宮人無數,而這些人見此情狀,只知大聲呼救,親身入水救人者卻是寥寥無幾。
時年五十八歲的魏忠賢,沒有絲毫猶豫就跳入水中,試圖去救天啟皇帝,只因距離太遠,力有不逮,最終其被他人救起。
而天啟皇帝則是被如今的乾清宮管事太監談敬所救起,並因此受涼,他臥病在床了很長一段兒時間。
至於那兩個與天啟皇帝一同落水的小宦官則因為無人施救而當場溺斃。
由此一事,便足以說明,在魏忠賢的眼裡,天啟皇帝已經重要到可以讓他豁出性命也要去救之人。
當然,也可以說天啟皇帝是他所有一切權力的來源、他最大的靠山也未嘗不可。
至於說他不過是作戲,聊表忠心罷了,那也太過高看魏忠賢了,他只有未卜先知之能,才能在自已跳水前就知道掉落在湖中央的天啟皇帝一定能夠獲救。
在這世上,凡事最怕比較,若是與當時在場的幾乎所有宮人相比較,魏忠賢的行為就顯得更為難能可貴了。
朱慈炅堅信,一百個自已在魏忠賢的心目中也抵不過一個天啟皇帝,而十個朱慈燃也不如一個朱慈炅重要。
所以當初權勢滔天的他與張皇后有了嫌隙,便毫不猶豫對她出手,甚至傷害致死了張皇后肚裡的朱慈燃也在所不惜。
若非自已的生母是魏忠賢的義女,自已是什麼樣的結果還猶未可知呢。自已是不是該感謝魏忠賢的不殺之恩呢?
呸!
有鑑於此,所以從一開始朱慈炅就認定魏忠賢是經辦此事的最適合之人選。
“殿下,劉若愚和金來福來了。”
李元福的輕聲細語驚醒了正在沉思中的朱慈炅,他環顧四周發現魏忠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他把目光看向劉若愚,面帶薄怒:“若愚,本宮不是讓你今日歇著嗎?所以才找你手下的金來福交代相關事宜,待明日由他轉告給你得知即可。”
劉若愚滿臉正色:“謝殿下垂憐!只是殿下有事,若奴婢還能安心歇息,那奴婢豈不是那種不知感恩、狼心狗肺之輩乎?”
“好了,來了便來了!本宮說,你記!”
朱慈炅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看到劉若愚從一旁的桌上拿起了紙和筆。
“作坊全面搬遷之事,想必金來福已經跟你說了,本宮就不多做贅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