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左右看了看,沉聲說道:“印月,慎言。那是皇爺的子嗣,你怎可如此糊塗?居然生出此等不該有的心思?”
客氏委屈巴巴,泫然欲泣:“四哥,今上孃親自小便被人害死,都是奴家這個奶孃一直在悉心照顧於他。”
客氏陷入了對往昔的回憶,她輕聲訴說著,臉上充滿對過往的憧憬之色。
“從前皇上對奴家百般依賴,奴家甚至可自由出入宮禁而無人敢過問。被那些天殺的東林諸人趕出皇宮之後,皇上卻險先因奴思念成疾,那副光景還猶在眼前。”
“從前,奴家冬日裡冷了有暖房,夏日裡熱了有涼棚,還有皇上的賜冰,恩寵盛極一時,誰人不妒羨於奴家?”
突然她面目猙獰,聲音尖利:“可如今呢?今上每月能來奴家這裡兩次,都是奴家燒了高香!奴家心有不甘啊,四哥。”
魏忠賢又看了看四周,有點心虛道:“印月,盛極必衰的道理你可懂?自古皇家的恩寵哪有長盛不衰之例?”
客氏臉上猙獰未退,此刻更是目光閃爍,眸中劃過一道不明意味之色。
“若是我們能取而代之呢?亦或培養我們自已的人?四哥,我曾聽良卿言及,你還有個侄孫女如今已至婚嫁之年?”
“大可將其舉薦給今上,而今上正值春秋鼎盛,必會誕下麟兒,屆時你我再聯手除去皇后那個妖女,將你那侄孫女推上皇后之位。屆時,你我便可享長久之皇家恩寵。”
魏忠賢聽聞此言,不禁有些動容,心下也是暗暗驚詫,客氏當真是好謀劃。
眼下看來,一個擁有魏家血脈的未來皇帝,任誰說不動心那都是假的,不過此事卻不可操之過急,當緩緩圖之。
於是他不動聲色,微怒道:“這便是你著人攛掇梁鳳台那個畜牲,將劉德潤之事捅至御前的緣由?那梁鳳台是誰的人?”
“李夔龍!”
魏忠賢心裡咯噔一下,不由得勃然變色。
“印月,你糊塗啊,那李夔龍是咱們的人。而梁鳳台那個廢物,居然直接在朝堂上點出皇爺應早誕麟兒而取代小爺。”
“此事只需有人稍稍用心,便可透過李夔龍將注意力轉至你我身上。為何事前不與咱家商量?”
“找你商量?四哥你俗事纏身,已多久未至奴家這裡了?奴家如何找你商量?”
說罷,客氏臉上的猙獰之色褪去,隨之換上一副狠厲:“讓那梁鳳台去死便是。如此一來,也就查不到李夔龍的身上,若是實在不行,李夔龍也不是不可以捨去的。”
最毒婦人心,魏忠賢暗自腹誹、
他輕咳一聲,說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此事咱家自會酌情處置,皇爺那邊咱家也會想辦法遮掩一二,只是往後行事,切不可再如今次這般輕舉妄動。”
魏忠賢有些唏噓地繼續道:“如前次那般的稚童手法,只是讓人傳小爺閒話之舉,更是萬萬不可再做。徒增笑料罷了。”
“咱家此番又作孽不小。前次皇爺命咱家徹查,查來查去竟查到了印月你這裡。”
“咱家便私自把知情的那些個宮人全部處死,又拉來一些無關之人混淆視聽。此次恐怕也只能循舊例處置。”
魏忠賢輕嘆一口氣,好似自言自語一般輕聲呢喃。
“或許這是皇爺給咱家的最後一次機會。如今卻不知該往前一步,還是退後一步,最為關鍵的是此事卻不可為外人道。”
圖謀中宮、構陷皇子、陰謀篡奪、覬覦神器,隨隨便便拿出一條,不拘何人,只要膽敢參與,但凡有一丁點差錯而事洩,全家老小乃至九族都得躺闆闆。
“四哥,你今日總嘆氣是為何故?若是實在為難,就把奴家交出去便是。想必皇上也不會拿奴家咋樣。”
客氏眸中隱隱藏閃過一絲狡黠之色,但她說話的語氣卻充滿委曲求全之意。
“糊塗!事到如今你還做如是想?若是此事捅將出去,即便有皇爺百般迴護,卻如何堵天下悠悠之口?將置皇爺於何地?”
魏忠賢此時真的有點怒了,這個女人雖心狠手辣、野心勃勃,卻貪心不足、有謀無斷,實是大愚若智,不堪大用。
“罷了。印月,咱家此刻就把話挑明,若你我不想死,就得把這事忘了,且往後不可再提。善後的事情交於咱家去應對。”
對魏忠賢所言絲毫不以為意的客氏,眼神躲閃,輕聲道:“奴家全憑四哥做主。”
閱人無數的魏忠賢,瞬間就看穿了客氏的把戲,他抬手往自已額頭上一拍,剛想說點什麼。
“哎吆……疼死咱家了。”
“四哥,這又是為哪般?你不心疼自個,奴家還心疼你呢。”
魏忠賢的臉色原本因疼痛而漲紅,此刻瞬間黑了下來,聽聞此言,他騰地站起身來,就往門外走。
“莫要再執迷不悟,這次你就聽咱家的吧。否則萬一事發就悔之晚矣。”
“四哥,今夜就莫要走了,留下陪陪奴家吧。”
魏忠賢出門之際,客氏充滿誘惑的聲音突然響起,他腳下一個踉蹌,恨恨道:“夜長夢多!咱家今晚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翌日,都察院雲南道監察御史梁鳳台被發現於家中自縊而亡,家人在其書房尋得一封遺書,經東廠勘驗,為梁鳳台本人手書。
遼東,錦州西門城牆之上。
趙率教舉目望向窗外,遠處建奴大營人聲鼎沸,塵土飛揚。
“太府大人、諸位將軍你們說這建奴又在搞什麼名堂?”
趙率教滿臉疑惑之色,輕聲發問。
“總戎,自兩日前建奴援軍抵達後,卑職仔細觀之,發現其軍心大為振奮,恐今日便會再次攻城。”
“末將贊同左帥看法,最近幾日兄弟們也都休息得當,為防守禦之時再如首日那般出現器具不足之狀,此番應盡萬全之備。”
“言之有理!總戎、諸位大人試想,建奴原本人數就不止我等三倍之數,如今援軍一至,恐怕已有五倍有餘。若要攻城,則必是四城齊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