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皇帝抬頭便往門口看去,突然,他勃然大怒,順手抄起御案之上的鎮紙,直接就朝著門口砸了出去。
嗖……
啪……
“你這個混賬東西,好大的架子!”
“皇爺息怒,奴婢見駕來遲,奴婢罪該萬死,懇請皇爺看在奴婢昔日兢兢業業服侍皇爺的些許情分,就饒過奴婢這一次吧!”
魏忠賢連滾帶爬進入閣內,他滿臉惶恐,腦門上一個頂著一個碩大的鼓包,語帶凝咽。
天啟皇帝大聲怒喝:“朕來問你,前些時日讓你查的有人私洩禁中之事如何了?”
“回皇爺,此事奴婢已於昨日查明緣由,背後確然無人指使。此事牽連之宮人,共計三十七人,奴婢處死十九人,剩下十八人已遣往南京,為太祖爺守陵贖罪。”
此刻的魏忠賢惶惶如喪家之犬,他語速極快的把事情本末娓娓道來。
“奴婢正打算今日便向皇爺稟告此事,怎奈俗務纏身,及至皇爺身邊的宮人通傳,奴婢馬上便趕了過來。奴婢萬死!”
“今日朝堂之事你可曾聽聞?”
“回皇爺,奴婢甫一聽聞此事,便交待東廠各璫頭、錦衣衛諸員將人手都撒了出去,徹查梁鳳台那個沽名釣譽的畜牲。”
朱慈炅不由得暗挑大拇指,這魏忠賢絕對是個人才。
他出手狠辣、膽大包天、思維清晰、邏輯縝密、能屈能伸、心思通透、八面玲瓏,若不是滿腹蠅營狗苟,此人確然是如天啟皇帝所說那般,可計大用。
“劉德潤是你的人,也讓他給朕滾去南京為太祖爺守陵去,永世不得回京!這是朕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饒過他的狗命。”
天啟皇帝臉上怒色稍緩,沉聲說道:“讓你手下的狗東西們都長點心!若再有不分尊卑之輩,朕連你一塊收拾。”
天啟皇帝加重語氣:“還有……”
“這皇宮大內之事,那個畜牲卻如何得知?就憑那個畜牲?不是朕小瞧他。給朕把這禁內再整肅一番,記住!不管牽扯出誰,朕此次絕不輕饒!你可都聽清楚了?”
說罷,天啟皇帝意味深長地看了魏忠賢一眼,那道眼神好似一把鋒利的尖刀直直插進魏忠賢的心底深處。
魏忠賢此刻終於有點回過味兒來,皇帝的言外之意就是,別再拿著阿貓阿狗糊弄朕,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他瞬間便感覺後背一片冰涼,腦門上的汗水直流,流經那處鼓包時,疼得他直打哆嗦,他的聲音也再次哽咽起來。
“奴婢謹遵諭旨!”
“滾吧!”
魏忠賢口稱奴婢告退,便顫顫巍巍退出暖閣。
看著魏忠賢的背影,天啟皇帝眼中閃過絲絲心疼,輕聲對談敬道:“你讓御醫去給他診治一番吧。畢竟年紀一大把了,可別落下什麼毛病。”
朱慈炅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暗歎一聲,這位便宜老爹還真是個心軟之人,我都看出那魏忠賢眼神中暗藏著的狡黠。
或許是天啟皇帝重感情,朱慈炅只能如此安慰自已。
是日深夜,紫禁城鹹安宮。
魏忠賢在一名小太監的引領下,趁著夜色悄悄穿過鹹安門,直奔寢殿而去。
時人常說宮禁森嚴,可對於權勢熏天的魏忠賢來說,這都不是事兒,此刻還不是來去自如?
寢殿內傳出一聲女子的溫婉的詢問聲。
“可是四哥來了?”
魏忠賢在家行四,入宮前便叫魏四,自宮後改名李進忠,遂入宮當差,天啟皇帝繼位後便改回原姓,後得賜名忠賢。
“印月,是咱家。”
客印月,也就是客巴巴,天啟皇帝的奶媽,受封奉聖夫人,其眼下在後宮類似於太后級別的存在。
魏忠賢人還未入得殿門,便先溫聲回應。
他邁步入得殿內,便見一箇中年明豔婦人正跨坐在床邊,目光灼灼地凝視著他。
此刻她不施粉黛便可見其嬌嫩,柳眉輕蹙惹人憐惜,她烏黑的髮髻有些散亂,薄薄的衣衫卻掩不住其豐盈飽滿、凹凸有致。
此女若不是年紀稍稍有些大,倒也真真是個尤物。
難怪原本歷史上的兩大太監為了她爭得頭破血流,最終還是天啟皇帝拉了偏架,結果就是司禮監秉筆太監魏忠賢獲勝,而乾清宮管事太監魏朝則失敗身死,累及他的後臺王安也先他而去,二人倒都是被勒死的。
魏忠賢柔聲問道:“印月,可是咱家吵著你歇息了?”
此刻她淚眼汪汪,嚶嚶說道:“四哥近些時日難得來一趟,哪裡談得上吵擾?奴家高興還來不及。”
突然她驚咦一聲,關切問道:“四哥,你的頭是怎麼回事?可是撞到什麼物什?”
魏忠賢輕輕嘆了一口氣,滿面愁容。
“咱家的傷勢倒是無關緊要。印月。咱家此番前來,是想跟你說,那件事情萬萬不可再做。古人常說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說著他便如同回到自已家中一般,在主位上款款落座,客氏輕移蓮步走至他面前,滿臉關心之態。
“咱家此時還能幫你壓得下來,可若是往後再被察覺,咱家恐怕也無能為力嘍。”
“何人察覺到了?”
她剛問完,便又聳然一驚,連忙又問道:“你是說今上?”
魏忠賢微微點頭,神色間有些落寞。
“今日皇爺在暖閣的言外之意,咱家倒是聽出來幾分。不過皇爺體恤咱家,給咱家留下幾分薄面,沒有把話挑明。”
魏忠賢又輕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印月,今時不同往日,小爺現下深得皇爺喜愛,皇爺又深受小爺影響。”
頓了頓,魏忠賢繼續說道:“咱家跟隨皇爺多年,自問還算了解皇爺。然自丙寅之變後,皇爺對小爺那種恩眷與關愛,咱家可謂平生僅見。收手吧,印月!”
“哼!若不是那個小崽子,皇上怎會冷落奴家?又怎會如今日這般對你動粗?只要那個小崽子不在了,皇上必會如從前那般恩待你我。”
客氏已經猜出來魏忠賢是被天啟皇帝所傷。於是她露出一副狐悲之色,其間還夾雜著濃濃的不忿與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