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之前進劍冢也要這麼久嗎?”
望城山,靈霧峰。
正在靈霧峰草藥田裡拔草藥的玄池被伏引問住了,他回想了半天之後實誠地搖了搖頭:“那倒是沒有,一般頂多一天就都出來了。無歸是太微師兄帶進劍冢的,你要不去問問太微師兄,或者讓掌門放你進去找找無歸?”
伏引從人界回來之後發現自已那個小師弟走丟了,守一峰往常只有她、蕭鶴止和燕無歸三個人,她與蕭鶴止都剛回到望城山自然不會知道燕無歸的下落,於是她立刻就去她第二熟悉的靈霧峰抓了個壯丁問燕無歸的下落。
“太微師兄?”伏引聽到這個已經好久都未曾聽到過的名字愣了一下,“沖和真人的大弟子?”
“對,太微師兄回來之後就一直都呆在抱朴峰呢。”
“行,我去問問。”伏引走出去兩步又想起了什麼,折返回來,“上次派去太虛仙境的人回來了嗎?有什麼新的發現嗎?”
玄池被她這一串問題驚了一下:“沒有,倒是地圖更新了,你想要的話我回頭給你一份。”
一邊打醬油的墨宵抱著一堆草藥經過,聽到伏引的聲音也湊了過來:“大師姐,你的話怎麼忽然變多了?”
還沒等伏引作出反應呢,玄池就踹了墨宵一腳。
嘿,這小子怎麼這麼沒腦子,到底會不會說話?
雖然好像確實如此吧?她好像對他們沒有以前那麼惜字如金了……
伏引無奈扶額,她這難道都算是話多了嗎?
不過她也不至於會在這上面糾結,墨宵這樣傻樂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多謝,我先去抱朴峰了。”
“誒!師姐,我最近煉愈丹的成功率有十成十了,太一丹也煉成了,要不給你拿點唄?”
墨宵抱著草藥在後面喊了一聲,伏引連忙加快了離開靈霧峰的步伐。
靈霧峰總是這樣熱情,不過這樣也很好。
想了想,她竟然破天荒地回了句:“等回來找你。”
墨宵一聽,當即高興地一蹦三尺高:“好!大師姐我在煉丹房等你啊!”
玄池聽到她的回答也吃了一驚,隨後就拎起了墨宵的衣領,咬牙道:“就你那破煉丹術還不多煉煉,師姐出去是要進秘境要打架的,到時候受傷了吃了你的丹藥要是沒用這麼辦……”
墨宵委委屈屈:“師兄,你也變了,你以前總板著張臉也不愛說話……現在怎麼和師父越來越像了。”
伏引落地抱朴峰的時候,內門弟子們正聚集在劍陣中煉劍,她環顧了一圈沒有找到沖和真人的親傳弟子,乾脆直接奔向沖和真人的洞府。
可當她站在沖和洞府的門外時卻忽然猶豫了。
現在他們身處修仙界,她絕不可能直接告訴燕無歸蕭鶴止的事情,她來找燕無歸主要還是想和他談一談人界皇族中此次發生的事。
可是她該怎樣開口才合適?
叄清——或者說現在的蕭鶴止已經變了,不再是他們記憶中的那個人。
她從不否認他們的惡,但卻從沒有想過他們的不擇手段、步步為營會落在彼此的身上。
燕無歸是那樣的噁心燕嘉,為他此生的生母毓妃紀聽晚不平,如果他知道了真相,知道這一切都是蕭鶴止在背後推波助瀾又會作何感想?
蕭鶴止的所作為所為她全都可以理解,對於他來說那滿宮之人的性命、甚至是紀聽晚、成敬年和燕嘉都不過是朝生暮死的浮游。
可對燕無歸來說呢?他或許根本也沒有那麼在意紀聽晚的命——但到底是會在心裡留下隔閡的。
這感覺很奇怪,正如人性的多面性,總是帶著雙重標準。
伏引不能說蕭鶴止做的是錯的,甚至如果她是蕭鶴止或許也會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
但是她也不能說蕭鶴止做的是對的。
此事並無對錯,但看你在局中身處何方。
伏引在沖和真人的洞府外猶豫時,太微正巧從裡面出來,看到站在門外的少女一愣。
來人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道袍,一張宛若神作般精心雕刻的臉板著,像是雪山上萬年不化的冰雪,美的純粹又剔透。
她的美很空靈,哪怕面上並無異色,他卻依舊能感受到她內心破碎的漫天星光,但又像是九天之上的一片羽毛不落凡塵。
“伏引?”
只一眼,雖然只在六年前見過伏引幾面,但太微還是很快認了出來。
伏引回過神來,朝太微笑了笑:“太微。”
“找你那小師弟來了?”
太微揉著自已因為練劍而有些痠痛的手,問道。
伏引點點頭:“聽說他跟著你去了劍冢?”
“對,我也正覺著奇怪呢,不過我問了我師父,師父說他現在人不在劍冢裡,也不在望城山內,我師父的神識探不到他的位置。”太微想了想,“他的靈根比較特殊,要不你問問掌門?”
伏引聽得太微的這一番話,當即也明白過來大概是發生了什麼,她思索片刻應了下來:“好。”
太微看著伏引御劍而去的背影眸光微閃。
看不出來啊,伏引對這個新師弟還挺關心的。
她平素裡對所有人都抱著距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雖很禮貌但也總能感覺到隔了些什麼。
若是與她最親近的墨宵不見了,她都不至於特意跑來抱朴峰問他,如今倒是對燕無歸如此上心。
有趣。
……
回到守一峰的伏引沒有真的去問蕭鶴止,而是在自已的洞府內盤膝而坐、五心朝上開始吐納。
隨著呼吸逐漸平穩放緩,伏引心中紛雜的思緒逐漸被剝離。
待雙目再次睜開時,伏引已是豁然。
她有著自已的使命,這份使命不是為了燭九陰,更不是為了叄清。
是為了那些死在萬年前的人,同伴、敵人、曾經的朋友。
是為了殺死過去她沒能殺死的人。
她、燕無歸、蕭鶴止如今都是獨立的個體,他們都在用自已的方式去完成使命,存在的意義只不過是讓彼此之間不再孤獨。
但她不必去參與和調節燕無歸與蕭鶴止之間的事,這並非是她的責任。
她只需要做好她該做的事,早日修煉登神,作為唯一的明牌代替蕭鶴止站在叄清曾經的位置上、直面藺佑。
如今她的境界經過大半年的折騰已經到了元嬰後期,距離化神僅一步之遙。
伏引從地上爬起來,拿起霜寒,沒同任何人說徑直離開了望城山。
現在她要做在人界時和蕭鶴止定下的第一步計劃。
再進一次太虛仙境。
仲夏的微風不燥,浮雲縹緲,湛藍的天空仿若被潑上了一筆濃墨重彩的墨色。
太虛仙境是獨立成一方的小世界,與外部的修仙界的冬末形成了極為強烈的對比。
伏引深吸一口氣,沒有猶豫,直接沿著記憶中的方向向著雪山的方向疾馳而去。
太虛仙境裡面的人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多了起來,他們探尋的方向也越發靠內。
上一次蕭鶴止擊殺的那隻雙頭鬼面輪洞穴如今也引發了不少修士下去查探。
不過這些都影響不了伏引的腳步,她的目的地始終只有一個地方。
經歷了數日晝夜不分的長途跋涉,她終於再一次來到了雪山下的塔城。
如今的塔城和她上一次離開時的塔城已經大不相同了。
這裡肉眼可見的多了煙火氣。
伏引還沒反應過來,就撞上了正從鎮子裡走出來的丹增。
丹增牽著他弟弟,手裡抱著一盤羊肉,看見伏引的時候很是詫異:“你是伏引?”
伏引點了下頭,看向丹增身後的塔城內:“措姆呢?”
丹增是上一次伏引來到這裡之後除了措姆以外和她接觸最多的人,自然知道她不太愛說話的性格。
一看她往他身後看的動作就明白過來。
“你走之後又來了好幾批修士,他們現在都暫時住在裡面,尋找上山的機會。大祭司現在應該在自已的家中。”
伏引上下掃了一眼丹增和他弟弟身上的衣著首飾,忽然發問:“你們身上的蓮花吊墜呢?”
丹增張望了一下週圍,確定沒有人之後才小聲道:“大祭司說那些外來人知道了吊墜的作用之後恐怕會出事,所以直接埋在了我們的房子底下。只有獵人外出打獵的時候才能攜帶在身上。”
伏引拍了拍丹增的肩膀,掠過他向著塔城內走去。
丹增所言不假,她到措姆家的時候就撞上了一行修士。
其中還有一個她認識的人。
鄭以檀。
措姆依舊穿著初次見她時的那身琳琅滿目的祭司服,頭上帶著奇怪模樣的帽子,用珠簾遮住了整張臉。
鄭以檀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依舊和措姆爭著什麼。
伏引靠著牆,側耳傾聽。
現在的這些修士都太過於依賴自已那一點微不足道的修為了,沒了神識竟然連他人的注視和腳步都感覺不到。
伏引幾乎都沒有避諱他們,直接大咧咧地在他們的身後聽他們的談話。
這群以鄭以檀為首的玄黃宗弟子都背對著她,只有措姆是能夠看到她的。
伏引感覺到自已進入這個院子之後措姆說話時明顯停頓了一下。
“我說過,他們都死了。”
“那就把他們的屍體交出來。”
“可以啊。”
鄭以檀聽見措姆竟然如此輕而易舉的就答應了,有些錯愕,連忙跟著措姆進了她的屋子。
伏引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沒有跟進去。
很快裡面就爆發出了鄭以檀的尖叫聲:“殺了她!殺了她!”
然後是措姆帶著沙啞的詭異笑聲:“你憑什麼覺得自已可以殺了我?”
“上一次要不是有望城山的人在你就已經死了,別廢話,都給我上!殺了她,為師兄們報仇!”
伏引用指關節敲擊著牆壁,在心裡默數。
在數到第三十個數的時候,措姆已經將所有玄黃宗的弟子踹出了門外。
措姆冷冰冰卻又帶著微不可察笑意的聲音響起。
“那你怎麼知道,這次她不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