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這麼大,又有這樣多的宗門,望城山也並不是其中最為鼎盛的。但是你和燕無歸卻都選擇瞭望城山,這樣的巧合……你都沒有懷疑過一點嗎?”
伏引的眸中情緒翻湧,目光始終都落在蕭鶴止唇角的那抹笑容上。
熟悉之感再度不可壓制的湧現。
是啊,不管是伏泊淮棄了崑崙讓她來望城山,還是在那裡與燕無歸重逢……
她都從未疑心過。
她真的挺傻的,現在想來確實處處都透著古怪的事當時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原來點點滴滴都是他的算計。
“還有太虛仙境的現世,為什麼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等你步入元嬰期出關了出現了呢?”
一次巧合或許是偶然,但如果是數次巧合,那就是必然發生的結局,是掉入了他人的謀算之中。
伏引看著蕭鶴止,已然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翻湧著的複雜情緒。
當她猜出蕭鶴止的身份時,她是喜悅的,是憤怒的,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的茫然。
她想過很多人,很多種可能,卻從來都沒有疑心過他。
原來這不是一個處處都是死路的死局,而是他親手創造的唯一一條生路。
她喜悅的是他真的還沒死,能夠再一次和他們相見。憤怒的是他從一開始就在算計她,茫然的是時過境遷,她竟已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為什麼……”伏引喃喃開口,用力捏緊的手心已經泛白,“尊上,你為什麼……”
蕭鶴止在聽見“叄清”這個名字從她口中喊出的時候唇角的笑意一僵。
“你怎麼確定的我就是叄清?”
伏引垂下眸子,任由睫毛將其中翻騰著的驚濤駭浪壓個嚴實。
因為她瞭解叄清。
叄清是一個極度難以信任他人的人。
剛才蕭鶴止說那些話的時候,最開始她確實有懷疑過蕭鶴止是叄清安排的棋子,但隨著他吐露的資訊越來越多,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如果蕭鶴止只不過是一枚棋子,那叄清會有千千萬萬種方式讓蕭鶴止去做好他所安排的事而不多問一句。
叄清絕對不會告訴蕭鶴止哪怕一點真相。
而蕭鶴止剛才卻說到了氏落。
如果是棋子,他或許會知道雪山上藏著朱雀,但卻不會知道朱雀的名字。
伏引忽然想起她自從開始懷疑蕭鶴止有問題之後腦海中閃現過的所有想法和她所有的作為,忽然覺得自已就像一個笑話。
她與他之間的棋局才剛剛開始?
分明她所有的想法和每一步落子都在他算計好的軌道中。
她就像一條被耍的團團轉的狗。
“和藺佑的那一百年,我早就不是神界那個天真自在的阿爭了。”伏引忽而抬眸,眼中的神色已然變得平靜非常。
一萬年過去了,她缺失了這一萬年的時間,燕無歸沉睡了一萬年,但叄清卻是實打實的在世間比他們多活了一萬年。
伏引能夠猜到叄清佈局騙她的原因,但是她無法接受和就這樣平淡的原諒。
騙就是騙了。
蕭鶴止捏著酒杯的手停頓了良久才再次開口:“抱歉。”
伏引盯著他,忽然覺得他說這句話時的語氣有些說不上來的古怪。
她皺起了眉毛:“所以從一開始,你的目的就是引我來人界?因為藺佑沒辦法看到這裡,對嗎?”
蕭鶴止笑了,這笑和先前的所有笑都不一樣。
他近乎是喟嘆般說道:“你確實不再是那個天真自在的阿爭了。”
他是叄清,這具身體也並非是套著神的魂魄的人類軀殼,就是他原原本本的自已。
而他的這雙眼睛也並非是天殘,而是被萬年前伏引布下的遠古吞天大陣所傷。
大戰之後,燕無歸下落不明,伏引被封進血玉珠,其餘人神魂俱滅,他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成了個身帶殘疾的孤家寡人。
而藺佑呢,雖然身邊跟隨的人也死傷了大半,但卻靠著他那逆天的時間靈根依舊留存下了大部分核心的實力。
他有什麼資本依舊站在神界,大咧咧地站在藺佑的對立面?
“藺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活著?”
蕭鶴止仰頭飲下一杯酒:“如果他知道的話,我還能像現在這樣坐在你面前嗎?他最恨的就是我了吧。”
伏引似乎是有些負氣般問:“那你又何苦特意將我引到人界來告訴我這些?直到剛才說十六年前燕嘉的故事的時候你還在騙我——”
你這局布的可真是玄妙至極。
修仙界有藺佑的眼睛,就將手伸到了人界,說什麼年輕氣盛,一百歲不到或許是,可是叄清活了多久?不過就是覺得原本的皇室都太精明瞭,不易受你的掌控,這才打起了那時尚不諳世事的燕嘉的主意……甚至精準的算到了燕無歸的投生,燕嘉對紀家的打壓,燕無歸的性格……每一點都算到了。
他給了每個活下來的人一個新的身份,再一次聚攏在藺佑的眼皮子底下。
她知道,藺佑太過剛正,對他們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他們與藺佑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也理解蕭鶴止的所作所為,其實也是迫於藺佑的壓力和他們的現狀,不得不走的小心翼翼。
可她依舊覺得毛骨悚然。
他們當年雖然稱蕭鶴止、也就是叄清一聲尊上,可他們是彼此之間最為信任、交託了性命的夥伴。
可如今他卻利用他們每個人的性格特徵在佈局。
如果有一天,他們的敵人不再是藺佑,他們之間也產生了裂隙……
伏引不敢讓自已再想下去。
蕭鶴止如果真的誠心算計他們,那他們連自已怎麼死的都不會知道。
最恐怖的是,連伏引也不知道,現在蕭鶴止和她攤牌是否也只不過是他棋局的其中一環。
“如今我已然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後你還會將我當成棋子一無所知的入局嗎?”
蕭鶴止怔愣了一息,迅速地回答道:“不會。”
自蕭鶴止自爆身份和她攤牌之後,很多疑點被自然而然的解開了。
蕭鶴止從進入人界認識燕嘉開始就在佈局,那塊五爪金龍的長命鎖也是一早就猜準了燕無歸的想法提前做好的,一塊經由燕嘉的手給了燕無歸,一塊到了伏廷深的手裡。最後繞了一大圈兜兜轉轉到了她的手上,再引誘她去人界,躲過藺佑的耳目與他相認。
“那伏廷深呢?他也是你的棋子?”
“是,但不全是。”
伏引細品了一下這句話,又想起她將機關盒帶出伏家祖墳的時候伏天說過的要她有機會去找伏廷深的話:“那你知道伏廷深現在在哪嗎?”
“鬼界。”
鬼界?
伏引的思緒驟然被拉到了太虛仙境的那隻雙頭龜面輪,還有她回到望城山之後蕭鶴止給她看過的那棵鬼草。
“你一早就知道,所以才去取了鬼草?”
“是。”
“你要去鬼界?”
“不是我去,而是你去。”
伏廷深在鬼界,她答應過伏天會去找伏廷深,可是蕭鶴止再如何手眼通天,應該也不知道伏天同她說的那番話。
而以她先前的性格也確實不會真的主動去特意找伏廷深。
是,但不全是。
伏引靈光一閃:“伏廷深的背後還有別人?和藺佑有關你並不想暴露,所以才讓我去?”
“是。回到修仙界之後,我需要你去做兩件事。第一,你得再進一次太虛仙境,去檢查氏落有沒有再次涅槃,調查清楚為什麼他會在那個仙境裡。第二,去鬼界找伏廷深。伏廷深的背後還有人在攪混水,我目前還不知道是誰。”
伏引盯著蕭鶴止瞧了瞧,這才讓自已慢慢相信了蕭鶴止的這句話。
她大概是想明白了。
蕭鶴止藏了很多年,燕無歸出生在人界皇族,他們二人的身份都被偽造得很好。
只有她——她是因為那串叄清心頭血製成的血玉珠才得以重生的,雖然有景息伏氏的身份在,但是因著那串血玉珠和霜寒,她恐怕早就進入了藺佑的特別注意名單裡。
她是藺佑除了蕭鶴止之外最恨的,畢竟當年毀了一切的人是她。
可是有些事情他們不能不查,不能裝聾作啞什麼都不知道。
所以她只能是被推出去的那張明牌,藏住蕭鶴止和燕無歸。
她得去當他們的眼睛,他們的耳朵,直到他們羽翼漸豐,再次擁有足以和藺佑相抗衡的能力。
“我知道了,我會去的。”
伏引點了一下頭,又問:“先前我就整理過我重生之後發生的所有事,除了你之外就是崑崙……崑崙也是你的安排?還是說,是,但不全是?”
“你變聰明瞭。”蕭鶴止挑眉道,“是後者。但還不急,崑崙掌門的實力遠在你之上,而我現在瘸了一雙腿也不是對手。”
伏引的注意力隨著他的話落在他的雙腿上:“你的眼睛是因為大陣,那腿呢?”
蕭鶴止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長嘆了一聲。
“你知道的吧。我和你們是不一樣的。”
神獸與天地共生,但叄清並非神獸。
他誕生的時間甚至要早於他們。
當時天地還未開,不過是一片混沌,而他便是被那混沌所滋養出的神魂。
所以他不僅有五行靈根,有變異靈根,還有時間和空間靈根。
不,或許不應該說他擁有這些靈根,應該說他沒有靈根這個東西卻因著混沌之力可以調動世間一切的靈力。
但是……
“阿爭,我並非永生不滅的。我的存在於天道來說一直都是威脅,而現今天道日益強盛,我的神魂也開始泯滅,這雙腿不過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