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生活的擔子有多重
頭一兩個星期,對劉羽凡來說是比較難熬的。剛入廠的他人生地不熟,某個機器出了問題,等他處理好後,其他機器下面已經存了成堆的新布料,如此累積著,時間一長,他就陸續顯得手忙腳亂、疏漏百出了。
早八晚八,十二個小時,劉羽凡有時跟著楊超學習,有時是張德厚親自教,有時在李方手下。在李方這裡,劉羽凡得到了不一樣的感受。李方這個人給他的印象是特別的,他也是進廠才兩個月左右的新員工,三十出頭,身型敦實,那雙微眯的三角眼神讓人打眼一看就知不是好惹的主。
李方是在以前的工廠得罪了那裡的車間主任被辭退了,輾轉反側才找到了這個廠。他什麼都會些,看劉羽凡老實,偶爾會言傳身教地傳授些小技巧給他,劉羽凡也樂得博聞強識些新知識。李方與劉羽凡閒聊時,談及了一些人生哲理,讓劉羽凡受益匪淺。
李方認為,一個人應該不斷學習和實踐,提高自已的能力。能力越強,就越容易獲得他人的尊敬。因為當人們遇到問題時,往往會尋求強者的幫助,所以他們會樂於親近有能力的人。當一個人能夠為他人帶來價值時,自然會得到他人的尊重。
劉羽凡仔細思量,覺得很有道理。反而是自已能力不足,才會被旁人擠兌。因為他們不想把寶貴的空閒時間浪費在幫助他人解決問題上,每個人都很忙,大部分人都在超負荷工作。短短几天下來,他認識了不少人。
帥小夥王勇,他當過兵,個頭偏低,染著滿頭黃髮,喜歡打扮,時髦愛耍酷,他很看重外在裝扮;滑頭的江西小老頭徐福才;胖胖矮矮十分可愛的王大姐,以及她那很粗獷、長得很壯實的大臉盤丈夫薛大哥。
劉羽凡則常常穿著樸素,一件淡藍色的斑點短袖,搭配一條深藍色休閒布褲和藍色網鞋,或者是另一套白黑相間的皺巴巴紋路的緊身硬布短褂,搭配黑色長褲。就這兩套衣服交替著穿,雖然樸素,卻也能夠遮掩身體,讓他外在的心態更加坦然。
出了廠門,劉羽凡總覺得自已與這樸實的生活格格不入。他深知節省的重要性,也常常在內心深處提醒自已,但在現實中卻總是無法做到身心平衡。他總是把自已包裹得嚴嚴實實,長褲長袖與他自閉的心理緊密相連。
在夏天,廠房燥熱難擋,七八臺大空調也無濟於事。這座臨時加蓋的平房是全廠最大的二車間,房頂是鋁板夾保溫泡沫,被驕陽曬得猶如桑拿房。數百臺機器瘋狂運轉,轟鳴著,彷彿在釋放它們面對炎炎夏日的澎湃激情。密封的空間裡,臺式空調拼命地喘著粗氣,卻無法改變這炙熱的環境。一忙碌起來,劉羽凡總是汗流浹背。
作坊的工人來自五湖四海,匯聚在這裡,他們操著各式各樣嘈雜怪異的口音,這讓劉羽凡感到很不適應。起初的幾天,他生怕被淘汰,因此忙碌而又低微到塵埃裡。他虛心地向工友請教,雖然很多人都各忙各的,對他愛答不理,但他並不在意,只是默默地忍受著。他潛心學習,一點一點地努力做好每一件事。那一段時間,他化身為工蜂,心無旁騖地專注於一件事,全神貫注做好著。
有時,領班會走到劉羽凡身邊,他會主動笑臉相迎,請教一些處理問題的技巧。他知道,出了問題再去打擾別人,難免會讓人不悅。因此,他只能從領班那裡學到知識,而其他人都在爭分奪秒地搞產量、創造財富,無暇顧及他人。劉羽凡與王偉年齡相仿,因此總有很多共同話題。在劉羽凡眼中,王偉淳厚老實,他長得不高,身形瘦削,臉上的線條稜角分明,笑起來充滿陽光。這個來自雲南山區的青年有個兩三歲多的兒子,為了改善家人的生活環境,他拖家帶口來到這裡,希望能在外面的世界找到奮鬥的方向。
在那山坳坳的村裡竹草房,王偉實在是不想再和上一輩人那樣窩在裡面度過困苦的一生。他和妻子都希望他們小家的生活能有所顛覆性的改變,腦海裡揮之不去的是老父親得病離去時,一家人床前束手無策的悲哀模樣。在府前路和出桐路交叉口不遠處的一條衚衕往裡的二層農村小樓,王偉一家擠在一間不大的二樓偏角落房間,有兩張大床中間一道簾子,牆角邊不堪重負的老舊木櫃,堆積在屋內的物品常常要疊起來,放置在櫃子上節省空餘不多的空間。
夫妻倆常是輪流白夜班,有時一個月一起在被窩裡睡覺沒多少次。王偉的妻子比他大一歲,常年幹農活耕作使她整個人顯得很黝黑。與王偉不同,她是一個小作坊裡的女繡工,因為性格開朗、手腳勤快,她的幹活效率在眾繡工中算是拔得頭籌,因此她一個月下來工資比王偉要高一截。夫妻二人一切的努力、辛勤和節儉只是為了老家的房子能重新翻蓋,換上嶄新漂亮的磚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