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劍把手放在鐵板上方几厘米處,感受了一下鐵板的溫度。鐵板下鋪了一層點燃的木炭,火力有些過於溫吞,洪劍手指輕輕一點,將一道火焰射入鐵板之下。
在等待鐵板升溫時,洪劍取了幾枚蛋,如同雜耍一般地用鐵鏟把蛋拋起,接住,再拋起,手腕一抖,鏟子立起,將蛋乾脆利落的一分為二,蛋白順著鏟子流到提前備好的碗中,而蛋黃則停在鏟面上。
“剛才嘗菜時就覺得這蛋味道獨特,蛋白味道甘甜,但蛋黃卻帶著絲絲辛辣,水火不相容,應該分開處理為好。”洪劍將蛋白加水打勻,同碗一起放在鐵板邊緣溫度比較低的位置慢慢烘。蛋黃則混合上少許油後,直接放在鐵板溫度適中的位置煎制。
接著洪劍轉身拿了幾顆青菜,鐵鏟乾脆利落地切去根部,用鏟角輕輕一挑,把最為水嫩的菜心部分取出。刺啦一聲丟到火力最大的中心處,猛火爆炒。
呂小風在一旁嘖嘖稱奇:“沒想到你居然連鐵板燒的手法也熟門熟路,要知道鐵板扁平熱量不均勻,不同食材,要利用距離火源位置的不同來控制溫度。”
洪劍一面翻炒青菜一面苦笑道:“打工人哪裡有條件選老闆開什麼店,總歸是藝多不壓身。這種東瀛派的鐵板燒噱頭居多,論基本功比正經的炒菜簡單多了,學幾天就會。”
說話間,青菜的顏色已經轉為翠綠,洪劍看火候合適,取過提前放在鐵板邊緣暖熱的菜盤,將炒的脆嫩菜心沿著盤邊圍成一圈,再把烘的水靈靈像果凍一樣軟彈的蛋白鋪在盤底,最後蓋上煎的酥脆誘人的蛋黃,整盤菜綠色、白色、黃色,由外而內,只是看賣相就比剛才胖男人的那盤菜強出一個檔次。
“哇,這一看就好吃。”呂小風二話不說拿起勺子來就要吃,卻被那胖男人伸手攔住。
“等等,”胖男人表情陰晴不定,顯然看到了剛才洪劍那一套行雲流水的操作以後,心裡也在打退堂鼓,但是礙於面子又沒法認輸。“是你讓那傢伙上來拆臺的,怎麼可能讓你來做評判,你們串通好了,沆瀣一氣,坑我是不是?”
“才沒有那種必要呢。”呂小風不服氣的撅起嘴。“那你自己嚐嚐,讓你也好輸的心服口服。”
“來路不明的人做的東西,誰敢吃啊!”男人把嘴一撇,故意大聲一字一頓的強調:“處理不好,輕則中毒,重則畸形!”
底下的觀眾看了洪劍烹飪過程,本都有些躍躍欲試,可這幾句狠話一出,又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下去。
“看到了嗎,根本沒人敢吃,還比個屁!”胖男人一臉陰謀得逞的表情,抬手就要把洪劍的那盤菜打翻。
“等一等。”洪劍還沒來得及出手阻攔,就看身邊一道紫色的身影嗖的一下閃過,一隻有力的大手攥住了胖男人的手腕,另一隻手輕輕端起洪劍做的那盤菜。
一直在展臺下招攬客人的青年人,看到來的那人,趕緊躬身行禮。
“高文爵士,您搭我們商隊的順風車已經讓我們受寵若驚了,要是剛才我太吵鬧,打擾您休息了,我給您賠不是,”青年恭恭敬敬的低頭垂手,不敢直視那人。
洪劍看了一眼被青年稱作高文爵士的男人,一身紫色的絨布外套剪裁得體,配上鵝黃色的襯衣,顯得十分貴氣。年紀約莫五十多歲,但保養的很好,頭髮漆黑,腰桿筆直,目光炯炯,沒有絲毫老態。
“阿蒙,就由我來試試兩位師傅的菜色,你們應該沒有意見吧?”高文爵士一手端著洪劍的盤子,一手拿起剛才呂小風試吃過的盤子,向青年的方向詢問。
“那絕無異議。”青年爽快答覆,“高文爵士是遊歷天下的老饕,能得到您點評是每一位除師的榮幸。”
“等一下,”胖男人滿頭大汗的打斷道,“我那份已經被那小姑娘吃過一口了,哪裡能將殘羹剩飯給您這樣的大人物吃,請允許我再另做一份。”
高文爵士聳聳肩道:“我是無所謂,不過你有這份心意倒是好的,你便抓緊再做一份吧。”
胖男人如得大赦,趕忙再次動手製作。這次顯然是全神貫注,比之前給呂小風做的時候,無論是刀工還是火候都精進了不少。呂小風鄙夷地看著鼻頭鬢角見汗的胖男人,小聲說道:“看人下菜碟的傢伙,真讓人瞧不起。”
不多時,胖男人將一盤類似蔬菜炒蛋的食物端到高文爵士面前,滿臉堆笑的說:“請先嚐嘗我的吧。”
“喂,都等你這麼久了,在等下去我們的菜都要涼了!”呂小風不滿抗議。
高文博士看了看兩道菜,又輕輕用手摸了摸盤子,若有所思的轉向了洪劍:“這位師傅怎麼稱呼?要我先試吃你的嗎?”
洪劍胸有成竹,微微躬身:“我叫洪劍,您想要先試吃誰的菜品,請您自由決定,我都沒有意見。”
高文點點頭,拿起勺子,從胖男人端來的盤中翻動幾下,聞了聞氣味,又仔細的將蔬菜與蛋分別送入口中,閉上眼睛慢慢咀嚼。
“不錯。”高文爵士睜開眼睛,“處理的很乾淨,沒有惡業,味道也保留的完整。阿蒙,你請這位除師也下了本錢嘛。”
阿蒙摸著後腦笑道:“旅行商隊總要找點噱頭,下點本錢是應當的。如果能得到高文爵士您的認同,就讓他伺候您平日飲食,小人這錢花的也算物有所值了。”
高文爵士微微一笑道:“那倒也不急,等我吃過這一盤菜再說罷!”說完轉身端起洪劍那一盤綠白黃三色分明的菜品。
“色彩不錯,香氣也極好。這是將湯鶴的蛋分成了蛋白和蛋黃兩部分來處理?”高文用勺子挑起一塊蛋黃,送入口中。
“嗯?”高文的臉上表情凝固,“這味道…?”
阿蒙看高文臉色有異,連忙遞上一杯清水:“怎麼,莫非是處理不當,有惡業…?還是快用水漱口吧!”
“不…”高文擺擺手,又用勺子舀起一勺蛋白送入口中。“啊啊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高文爵士手動的越來越快,一勺一勺將盤中的菜與蛋送入口中,表情也是越來越愉快。等到最後一口下肚,高文爵士拍著肚子放聲大笑:“好,好好好,這菜色我生平未見,足以錄入我的傳記之中了!”
洪劍笑道:“獻醜了,也是這位阿蒙先生準備的材料新鮮,我只是借花獻佛罷了。”
高文爵士搖搖頭:“湯鶴的蛋生在火山地區的地縫溫泉之中,未成胎形時是水火元素兼備,直接打散就可以讓業自行抵消,是再安全不過的食材,可缺點就是會讓蛋液淡而無味,失去了湯鶴蛋蘊含於水火反差之中的那種美味。而洪劍師傅把火屬性的蛋黃用油煎熟,水屬性的蛋白加水烘熟,把各自的風味都保留了下來,卻還能將惡業除去,實在厲害。”
高文爵士用手揩了下嘴巴,繼續說道:“因此,湯鶴蛋雖然好,但處理不得其法只會糟蹋食材。”高文爵士用餘光掃了胖男人一眼,繼續說道:“只看蛋的處理就是高下立判了,這場比試自然是這位洪劍師傅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