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夢境就是這麼神奇。
魏嫻那妮子，真的在抽打魏超。
她雖然大了三歲，個子卻不高，力氣也比不上魏超。
可是，魏超就是乖乖地跪在地上，任由她抽打。
越是一聲不吭，魏嫻就越發用力。
再這麼打，真要搞出人命。
懶得問話，也懶得勸說，一把搶下扁擔。
掄圓肩膀使勁一扔，不知飛到院外什麼地方去了。
使出吃奶的勁，連推帶搡，把魏超帶回了自己家。
滿身的青紫和血痕，真的是觸目驚心。
擦藥的布條，剛剛觸到傷口，馬上就鬼哭狼嚎。
“半夜三更的，你還真要招魂？”
“輕點不行嗎？你以為我想招？哎喲……”
“被打的時候一聲不吭？你的反射弧，是不是太長了？”
“我……我若吭聲，那不就輸了？哎喲……”
“李老師不是沒事兒了嗎？你姐為什麼又打你？”
“哎喲……你特麼輕點兒！”
魏超實在受不了，奪過裝滿草藥的罐子，咬緊牙關自己擦。
原來，兩兄妹趕到縣醫院時，並沒見到李想。
詢問醫生後才知道，李想傷得太重，連夜轉到市裡去了。
醫生的話，跟杜慧貞的話截然不同，魏嫻差點嚇暈過去。
徹底崩潰之後，反而平靜下來。
本來，輾轉回家之後，魏嫻並沒有責打魏超，而是不停地安慰。
可是，魏超突然提出，不想上學了。
聽到這種話，魏嫻再也壓制不住心中憤懣，抄起扁擔就招呼。
這兩兄妹，還真是親生的：魏超越不服軟，魏嫻就越發來勁，直接往死裡打。
然後，就是楚巖翻牆進來。
“我姐智商高，是因為把我的智商搶去一半。所以，她是個讀書的料，我就註定是廢料。”
“不，這不是真正原因，說人話。”
“信不信由你，我說的就是真話。
“以我現在這成績，考個普高都難，我姐卻逼著我考大學，那不是逼著公雞下蛋？”
“還是不對，說人話。”
“本來就是嘛！里仁縣的五所普高，每年能出幾個大學生？不是浪費錢嗎？”
“靠！”
楚巖忍無可忍，一把搶過藥罐和布條，做出使勁塗抹的架勢：
“咱倆也曾同穿一條褲子，我還不瞭解你？既然是鐵桿兄弟，說句人話很難嗎？”
“唉！”
魏超長嘆口氣，終於咬牙說出實情：
今天下午，知道自己闖了大禍，確實去了東湖水庫。
轉念一想，就算自己不在了，也會有人找魏嫻賠錢。
於是，去了魏嫻打工的炒菜館。
剛到門口，就看到有客人調戲魏嫻。
她本想躲開，卻被那人打了一耳光，還被潑了一臉的茶水。
魏超本就是急性子，正要上前替魏嫻出頭，卻被她死死拉住。
說起這些，魏超的拳頭咯咯直響：“我姐在餐館打工，肯定經常被人欺負。
“如果我現在就去打工，我姐沒了拖油瓶，肯定過得比現在好。
“如果我真要讀高中，她還得起早貪黑辛苦三年，還會被人欺負。
“再說了，我真沒她那種智商，看到書本就想睡覺，考上高中又能如何？”
魏超的理由確實充分，楚巖很難反駁。
若說讀書，兩人不分伯仲——如果中考超常發揮，確有可能考個普高。
可是，考上又如何？考得上大學嗎？
“要不，過幾個月，等拿到畢業證，咱倆一起去打工？”
楚巖委婉地勸說，魏超看出了他的心思，堅定地搖搖頭：“不，我跟我姐保證過，再也不踢球。”
“得，得，得，趕緊睡覺，明天還得早起呢！”
楚巖自知無法勸服，索性放棄。
至於魏超，天亮之後隨他去哪，反正沒有生命危險。
因為，他姐一大早就會趕到餐館，然後晚上才回來，沒法盯著他。
當然，如果他主動去餐館送死，那就沒辦法了。
…………
如今，連林筱都不許踢球，幾人只能呆坐球門邊。
楚巖暗自琢磨：魏超一離開，校隊就只剩六人，基本可以解散了。
注意到馬老頭正在樓上，正在望著這邊，幾人自然是罵罵咧咧。
謾罵的同時，還朝他豎起中指。
校隊這幾人，幾乎都是調皮搗蛋、惹事生非的學渣，天不怕地不怕。
真的不怕！
哪個老師敢說幾句重話，馬上就“不讀書”了。
不出兩天，馬老頭和當事老師，必會恭恭敬敬上門來請——九年義務教育，他們必須來請。
雖說天不怕地不怕，卻對林筱和李想畢恭畢敬，每句話都奉為聖旨。
雖說是學渣，林筱的物理課和李想的化學課，人人都能聽懂，沒人上課睡覺。
每一次模擬考試，兩個畢業班的物理平均分，隨隨便便就能達到75，化學也不會低於65。
要知道，西川市的中考，物理滿分是80，化學滿分是70。
這是什麼概念？
這樣的老師，誰不喜歡？
不過，若說其他學科……算了，不用洗洗了，直接睡覺吧！
幾人正在謾罵挑釁，突然，一顆足球凌空飛來。
管它哪來的，搶到球權再說。
人群之中，還是燕達搶了先機。
一個猴子摘桃，穩穩地抱在懷中——他是校隊的守門員。
“林老師？”
正在疑惑，又有兩顆足球，從不同方向迎面飛來。
竟然，是一班的班主任杜慧貞，還有體育老師胡俊熙。
呵！
林老師允許踢球了，又有杜老師和胡老師的支援，馬老頭就滾粗吧！
三個足球，正好，一對一攻防演練。
“楚巖！今天上學的時候，魏超沒跟你一起嗎？”
“呃……他……是這樣的……”
得知魏超曠課的原因，林筱眉頭微皺，“聯賽的名已經報上了，沒有他怎麼行？”
我去！
聽說已經報了名，幾人馬上就圍過來。
嘰嘰喳喳，不停地問這問那。
“不必著急，規則和注意事項，胡老師稍後會列印出來，人手一份。”
說完，目光轉向楚巖，“你，馬上帶我去魏超家，不管他踢不踢球，必須把他弄回學校。”
我去！
楚巖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把魏超勸回學校，只是“九年義務”的硬性要求，與其它事情無關。
可是，魏超那傢伙，是全隊公認的前鋒啊！
不管停球還是傳球，不論搶斷還是盤帶，全隊沒人比得上他。
特別是射門，簡直既狠又準，兩個守門員也防他不住。
更誇張的是，偶爾還能搓出弧線球，能在角球點直接入網。
只要他歸了隊，就算進不了全縣前三，也不會輸得太難看。
問題是，他只聽魏嫻的話。
想勸服他，幾乎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