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浦,常盈倉。
戶部淮安分司主事李誕,中官張斌以及常盈倉大使,副使,典官等肅立在大門,等候著朱由榘駕臨。
“李主事,你說殿下為何突然要造訪我常盈倉?”
聽到不遠處河面上時不時響起了吆喝號子上,中官張斌目光投向了站在身旁的戶部分司主事李誕。
中官張斌實際上就是一個太監而已,是由朝廷派出到常盈倉這邊來當監督的。
大明朝的太監有十二監,四司,八局,一共有二十四衙門。
原本他們僅僅是在皇宮內為皇帝服務的,並不參與外朝的事務。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皇帝對這些太監也是格外的信任。
司禮監的太監能夠代為批紅,別的太監自然也是派往各處軍中,各布政使司以及督造礦山,絲廠等。
常盈倉自然也有太監負責監督的,張斌則是其中領頭的,可以直達天聽。
“淮安已經成為抗賊前線,所謂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穎王殿下造訪我常盈倉,應該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戶部分司的主事李誕看了看左右,緩緩的開口道。
實際上朝廷在淮安府設立的戶部分司,大多數的時候都是由一名郎中領著幾名主事負責的。
只是大明朝的局勢糜爛,忙著各處打仗呢,導致常盈倉許多的職位早已經空缺,卻沒有人填補。
所以李誕這位主事反而是成為戶部在這邊的最高的一個負責人,與中官張斌那是同氣連枝。
“張公公放心,這常盈倉上下,每人都有分潤,要是事情捅出去了,誰都落不了好。”
“縱使是那些差役和修倉夫,每月也多了一兩銀子的,他們是萬萬不會亂說的。”
他們倒賣常盈倉的糧食,實際上已經持續了不短的時間,倒賣的數額也是巨大。
為了避免事情暴露,他們採取的辦法並不是強行的堵嘴,而是實行利益的分潤。
也就是幾乎所有人都得到了好處,也就意味著,這些人也都被拉下水。
一旦事情捅破了的話,那麼所有人都是脫不了干係的。
除了用利益捆綁常盈倉的眾人外,還花費了不少的銀兩打點各級官員。
這就保證了他們倒賣常盈倉的糧食,卻能夠守口如瓶,一點風聲都沒傳出去。
“那督倉御史楊金水呢,怎麼不見他的人?”
中官張斌環視了一圈,沒有發現楊金水的身影,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他區區一個督倉御史,跳樑小醜而已,不用懼他。”
“現在他的親眷可都在咱們的控制下,他膽敢跳騰的話,除非他一家人不想活了——”
戶部分司的主事李誕壓根就沒將督倉御史楊金水放在眼裡。
區區的一個督倉御史而已,算什麼東西?
他不是去告了幾次狀嗎?
可是結果了,他們依然是好好的。
反而是楊金水被他們毒打了幾次,好幾次腿都被打斷了,休養了半年才好。
他覺得楊金水已經被他們打怕了,現在是萬萬不敢跳出來惹事情的。
更重要的是,他們在這裡倒賣糧食賺錢,可不僅僅都進了他們的腰包。
許多的錢還分潤給了那些朝廷的勳貴,比如常盈倉的副使李騰,那可是臨淮侯的二兒子。
所以這其中的關係盤根錯節,利益糾葛很大,縱使是穎王,估計也要忌憚幾分的。
要是穎王知曉了他們也不怕,大不了分一些給穎王,有錢大家賺。
“穎王殿下來了。”
在戶部主事李誕和中官張斌低聲交談的功夫,遠處有一隊騎兵正簇擁著朱由榘徑直而來。
朱由榘的侍衛騎兵個個都是頂盔披甲,鐵甲泛著寒光。
他最近可是又購買了二十多匹戰馬,招募了不少會騎馬的青壯漢子呢,全部編入了侍衛營成為護衛和哨騎了。
他並沒有打親王的儀仗,反而是在騎兵的簇擁下而來,為的是彰顯督師的身份。
他這個督師可是有尚方寶劍的,大權在握,可是管江北的一應事務。
“戶部主事李誕參見穎王殿下。”
“常盈倉監視張斌參見穎王殿下。”
“常盈倉督倉大使......”
看到朱由榘等人到了近前,眾人也都是整理了衣袍,紛紛的上前見禮。
可是當常盈倉的督倉副使李騰剛參拜完抬起頭,正好和朱由榘身後的督倉御史楊金水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恩?
楊金水這個傢伙怎麼跑到穎王殿下身後去了?
李騰也是沒有反應過來。
當他看到楊金水那帶著冷笑的面容後,也是心裡咯噔一下,預感到了不妙。
而戶部主事李誕,中官張斌等人也瞅見了楊金水這個督倉御史,竟然和穎王一起過來的。
這讓他們的面色也是頓時沉了下來。
他們知道,穎王殿下這一次估計是來者不善。
“諸位免禮。”
“此次本王巡查常盈倉,還請諸位配合。”
朱由榘看到林林總總的三十多名常盈倉的官員,也是微微的點頭。
李誕,張斌等人雖然已經心亂如麻,可是卻只能強自鎮定,就連笑容都變得有些僵硬。
“殿下,請到常盈倉的官廳稍作歇息,下官派人將各類賬目送到官廳,供殿下查閱。”
戶部分司的主事李誕倒也沉穩,他邀請朱由榘到常盈倉的官廳歇息查閱賬目。
畢竟他們的賬目都是修改偽造的,並沒有任何的問題。
朱由榘先前只不過是一個清閒的郡王而已,諒他也查不出什麼。
畢竟他們還是有些輕視大明朝王爺的,因為這些人都是一些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廢物,壓根什麼都不懂。
“官廳就不去了,本王要實地巡查一番儲存的糧食,讓人將賬目拿到糧倉核對即可。”
朱由榘這一次也是有備而來,自然不會去查閱那些已經修改偽造後的賬目。
他需要實地的去檢查糧食。
為了這一次檢查的效果,他還讓參軍沈良從他們自家的錢莊當鋪給叫了幾名賬房先生隨行。
這些賬房先生那可是有經驗的老手了,有他們協助,自然讓他朱由榘省時省力。
“殿下,請......”
看到朱由榘不願意去官廳,而是直奔倉儲,無疑讓眾人的心頭籠罩了一層陰霾。
可是他們能拒絕嗎?
人家是堂堂的穎王,又是江北督師。
他們想攔也攔不住啊。
所以只能相機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