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蠻子也有苦惱

正想著,他的腳下傳來一陣金屬摩擦地面的聲響,他原本那悲涼的心又一下子激動起來,他可太熟悉了,這不就是刀嗎?自已的腳下有刀!

這下不僅是劉領隊激動,連他對面的蠻子軍們都跟著騷動起來,後面不斷推搡著前面幾個帶隊的,埋怨他們婆婆媽媽,早衝上去砍死不就好了,非要沽名釣譽想要佔個頭功,這下好了吧,那漢人狗賊狡詐非常,摸了半天也沒摸出個花來,反而退著退著讓他踩到一把刀,等會拿起那把刀來,就憑他剛才殺人的狠勁和刀法,死的是誰都還不一定!

面前的敵軍發生了騷動,推著前頭那幾個領頭的蠻子往前擠,踏進了這屍體堆裡。這距離一下子就被拉近了,劉領隊可不敢彎腰去撿那刀了,這幾步的距離,足夠那身高馬大的蠻子兩步衝過來,朝著自已毫無防備的後腦勺,後背幾刀下去,自已可就成了刀下亡魂一起躺在弟兄們一起了。

劉領隊將那刀緊緊貼在自已腳下,防止胡亂後退中將它踢走。同時估摸著敵對兩人的距離,微微紮上馬步,矮下身去,佯裝出想要彎腰撿刀。

圍攻隊伍後頭的蠻子們一看就急了,他奶奶個腿的,這王八蛋漢人狗賊果然還是要頑抗到底,你趕緊和我衝!說完就狠狠朝著前面人推去,那幾個人就見到面前那男人的手從後背抽了出來,有幾個黑乎乎的東西被甩出向他們的門面撲來!

領頭的蠻子正要往後躲去,可是卻被後頭的人使勁往前推去,一時間僵直在原地不得動彈,藉著就是眼前一黑,有個長著利爪的東西箍住了自已頭面,還來不及伸手去抓,就覺得頭皮一麻,頭頂傳來了一陣刺痛的涼意!那黑乎乎的鉤爪抓著個毛茸茸的東西又飛了回去。

“哈啊!”他聽見周圍人發出一聲驚恐的呼叫,緊接著就是人群散退開,留下他一個人在原地抽痛著。

他扔下手裡的刀,用手去抓頭,可是那溼乎乎的是什麼?他將手拿下來,滿手都是血,自已的頭就像一個破瓦罐似的,已經被敲破了一半,眼下這冰冷的北風正在往自已腦子裡灌,吹得自已腦仁兒疼。

蠻子只是缺乏禮教,行為粗獷了些,但是他並不傻,知道任憑這風吹腦袋,這血呼啦啦直湧,自已不消半刻,就得像腳下這些屍體一樣,直挺挺躺在這冰冷的磚牆之上。

他忙拿自已的大掌死命捂住那出血口,花白相間的東西在他之間呼之欲出,他拿眼睛去看自已身後的同伴,之前的囂張桀驁已經全然不見,只剩下滿目的哀求,“救救我吧!求你們了!”那眼神分明就是瀕死者最後的掙扎,看得身後一眾蠻子不自覺後退一步,即使這隊已經在刀尖口舔血多年的人,看到一個血糊糊的人捧著自已半邊腦袋朝自已伸手,心裡都不由得發毛,好死不死的這傢伙,沒有能耐衝什麼好漢,剛才還在趾高氣揚地將他們往後推擠,現下好了,大家都給他讓開了路,他怎麼不趕緊往前衝去送死呢?!

蠻子兵並沒有劉領隊麾下那般團結仁義,都是靠著割人頭論功行賞的,上陣衝殺,割得人頭越多,回到統領帳下,能得到的賞賜金銀也就越多,得到的女人也就越有姿色。這般赤裸裸的誘惑之下,蠻子兵們之間倒成了單打獨鬥,因為敵軍就那麼多,割草似的,自已要不抓緊些,別人一茬人頭收割過後,自已還剩下個什麼?

剛才那被開了瓢的蠻子就是每場戰役中紅利的獲得者,每每衝殺,他總是仗著自已身高體壯,力大無窮,一馬當先擋在了眾人之前,一柄彎刀略過,已經收割到了三、四個人頭,他揪著漢人兵甲頭髮,像摟牧草似的就往後背一甩,幾顆還保留這生前驚恐表情的人頭就在他後背盪來盪去,那還溫熱的鮮血就甩得後面人一頭一臉都是,引得咒罵聲一片,偏偏這蠻子又是個愛現的,覺得旁人不過是羨慕嫉妒自已戰績斑斑,被人越是罵得兇,他越是浪蕩得厲害。

但是大夥都忌憚這人黑塔一樣的高壯身軀,以及那熊掌一般厚實有力的大掌,要是被一巴掌呼到臉上,估計連下頜骨都會被打飛出去。於是上陣衝殺之時,都會避其鋒芒,寧可躲在他後面撿點剩下蝦兵蟹將,也不會去與之爭搶,這樣也不是全無利處,比如這次,那敵軍將領丟擲個黑乎乎的東西,大夥都還沒看清是啥中原利器,這位領頭蠻子大哥就已經被抓走了半邊腦袋,為後面的眾人實驗了一下這暗器的威力。

平日裡本就關係不好,眼下還指望人來救命,簡直就像漢人所說的,真是痴人說夢!所以這領頭的蠻子就算是拼盡最後一絲氣力轉身找自已的同袍求救,那亂糟糟一團的蠻子兵只顧著相互推搡往後退開幾步,並不施以援手。就見這昔日裡敵軍陣營中有名的殺將,頭上血如泉湧,糊了滿頭滿臉,往前竭力伸著巨掌,一雙眼睛死死瞪著那些面露懼色的同僚們,胸口一股巨大的憤懣就將傾瀉而出,要是換作之前,他定然將這些個見死不救的人統統割下腦袋,還要給他們劈成兩半才能洩憤。

可是今天,他怕是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耀武揚威了,生命力在瘋狂逝去,他發現自已連伸手都支撐不住了。那雙他引以為傲的鐵臂,此刻軟軟耷拉下來,像兩條破爛的樹幹拖在身體兩側,再不能動彈。隨著兩條手臂蕩下,他發現眼前那漢人砌牆的城磚,離自已的眼睛越來越近。

這位連自已名字都不會寫的莽漢,在臨死前反倒是生出了幾分審美情趣,他覺得漢人真的不適合打仗,那小身板怎麼能擋得住驍勇的關外騎兵?漢人們就適合像牛羊一樣被圈養起來,只要負責產奶產肉就行了,溫溫順順的,他們這些擅長放牧的定能給漢人們養得皮毛光滑,豐美可口。你看他們多適合被圈養起來,就乾乾紡紗織布,陶藝木工,修築精美的屋舍。就連燒磚砌城,他們都能幹得這麼細緻齊整,這些方方正正的青磚整齊擁簇排列著,映入他的眼簾中,顯得那麼美觀。

“要是能打到中原腹地去,俺定要佔一座城中最繁華之處的大屋舍,搶上幾個美嬌娘,在雕樑畫棟的庭院裡頭喝上美酒,烤上幾頭最肥美的河灘羊,看著美姬們環繞舞蹈,也享受一下那些文縐縐中原書呆子說的齊人之樂!這豈不美哉!”滿臉絡腮鬍的中年蠻子,不知道為什麼就記起來自已當年的豪言壯語。

當時蠻子兵還是個愣頭愣腦的傻大個,爹孃死得早,家中牛羊屋舍一夜之間就被叔父接管了去,結果他也變成了叔父家的常年放牧人,成天趕著牛羊群去尋那水草豐美之處,偶爾還要和人打上一架才能讓自已的牲畜們吃飽。好在他身高體壯,十次有七次也是打贏的,但躲不過其他幾家人的群毆,青腫著臉忍痛回家去,沒成想叔父不曾關懷幾句,反倒是臉色鐵青先去看那牛羊群是否有損失。

更過分的是,自已個子高,加上趕了一天羊,飢腸轆轆,飯量自然也大,可是在叔父家卻是沒能吃過一次飽飯,自已要是多抓些吃食,叔母那眼刀就朝著自已身上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