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齊鴻運當即回答道:“這個我知道,因為秦家有錢唄,用錢收買人心,打通官場上的關係,找到了強有力的靠山,所以秦家才會有如今的威勢。”
齊天放:“......”
這孩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十年前,江景辰到了江南,十年後,秦家富甲一方,他雖不知這其中隱情,卻也能猜到此事必然跟江景辰有著重大關係。
“秦老爺子年紀大了,心腸軟、顧忌多,但秦家大爺是個眥眥必報的性子,再加上江景辰,他......”
天縱奇才?心狠手辣?
齊天放不知該如何形容,頓了頓,轉而說道:“秦家雖是偏安一隅,行事極為低調,出了江南道怕是沒有幾個人會知道秦家的厲害,但實際上的秦家富可敵國,麾下人才濟濟,若逢亂世,揭竿而起自封為王也是易事......”
齊鴻運聽著只覺得離譜,打斷道:“爹,您莫不是傷到了腦子?怎麼說起如此胡話來了?”
齊天放氣急,抬手便打。
齊鴻運靈巧躲了過去,回過身來,嬉笑道:“爹,您消消氣,我不是說您傻,只是覺得您未免也太高看秦家了。”
齊天放低喝道:“爹跟你說的是秦家,但意指之人乃是江景辰,你別不信,以他所掌握的財力,養幾十萬的兵丁絕對不是什麼問題,再加上他的心性和手段......也就是天下太平,哪天大周要是亂了,他若是有心,稱帝也不是不可能。”
天下若是大亂,朝廷有能打仗的將領和人數眾多的兵丁,區區商賈之家,再多的錢財又能有何用?
養私兵?
還幾十萬?
哪怕是喝了幾條河的酒,也說不出這樣的醉話來。
齊鴻運越發覺得自家爹是傷到了腦子,擔憂道:“爹,您好好歇著,我這就去請大夫來給你診治。”
齊天放立刻出聲喝止,他知兒子不學無術,小聰明有,大智慧無,與其指望兒子理解,倒不如明令禁止來的有用,於是便道:“你只需要記住一件事,哪怕江景辰設局害死了我,你也不許去找他報仇。”
齊鴻運神情猛然一變,喝罵道:“我就知道那個傢伙不安好心......爹,既然明知他設局要害您,那咱們就不要摻和進那些狗屁事情裡去了。”
齊天放苦笑道:“他設局不是為了要害我,而是......算了,說多了你也不見得能理解,眼下雖然不清楚江景辰究竟在盤算什麼,但這件事於我們來說也是一個機會,若是事成,咱們齊家後世子孫也會因此受益。”
什麼也沒說,就斷定不能理解,當爹的都是這樣嗎?齊鴻運撇嘴道:“您就我這麼一棵獨苗,我要是不成親生子,齊家哪裡來的後世子孫?”
向來不對兒子發怒的齊天放徹底火了,抓起床上的瓷枕就扔了出去,大罵道:“逆子,給我跪下,你難道還想絕齊家之後嗎?”
齊鴻運乾淨利落的雙膝下跪,討饒道:“爹,我錯了,剛才就是隨口那麼一說,您可別當真啊。”
齊天放激烈咳嗽了幾聲,撐著身子下床,一腳踹在兒子身上,情緒激動的呵斥道:“你母親早亡,爹既未續絃,也未納妾,之所以還要這般拼命,就是為了給齊家後世子孫掙一個出路,哪怕你再不願意,齊家延續香火的重任你都必須給擔起來。”
齊鴻運小聲嘀咕道:“我也沒阻攔您續絃納妾啊,就您花在青樓裡的那些錢,都夠給好幾次聘禮,再納上幾十位貌美的妾室了。”
齊天放怒喝道:“你爹這輩子只會有你娘一個妻子,此生都不可能再娶妻納妾。”
齊鴻運不知為何,心底有些壓抑,悶聲道:“誰知道是不是真的......正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這樣的道理我又不是不懂......哎呦喂,爹,快別打了,我錯了,真的知道錯了,您快住手,饒命啊!”
齊天放拖著傷勢未愈的身子,上演了一段“父慈子孝”“情真意切”的戲碼,最終因為體力不支,任由兒子攙扶,重新躺回到了床榻之上。
齊鴻運揉著被打疼的地方,小聲說道:“您老也真是的,正事不說,非跟兒子掰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幹嘛!”
齊天放虛弱的抬起手臂,指著他的鼻子,恨鐵不成鋼的大罵道:“就你這樣的德性,能守住一代富貴已是難得,指望不上你能夠光宗耀祖,也就只能拿我這條老命去拼,否則齊家就真的要完了。”
齊鴻運心中越發的難受,微微垂首,悶聲道:“人家都說小富即安,咱們家又不是窮得揭不開鍋了,您老人家安生些,別總想著要做出多大是事情來,最多我今後少敗些家就是了。”
齊天放深知兒子的性子,從小就胸無大志,整日遊手好閒鬥雞走狗,雖非良善,卻也不是大奸大惡之徒,事情越聊越偏,於當前毫無意義。
他緩了口氣,整理好情緒,開口囑咐道:“幾年前我幫了江景辰一個不大不小的忙,因而有了些情分,他的為人我多少了解一些,靠著我與他的那點情分,只要你不去招惹他就好,哪天要是我不在了,而你到了走投無路那一天,可去求他出手相助。”
好似臨終遺言的交待讓齊鴻運瞬間紅了眼眶,當即收起輕浮之態,正色道:“爹,不屬於咱們的東西,咱們別去貪,兒子往後一定會努力做事,為家門爭光,您別入京,好不好?”
齊天放搖頭道:“江景辰既然提出讓我入京,又說要安排我進市舶司,那就說明我是他計劃中的一環,其中風險肯定會有,但收穫也必定不會少,他那個人向來不會讓自己人吃虧。兒啊,像我們這樣的普通百姓,一輩子能有多少次改變人生的機會?江景辰既然把機會送到我面前,那我就一定要繞繞抓住這次機會,不死絕不鬆手。”
齊鴻運深感自責,皆因他的無能,才會使得爹要這般的拼命。
前所未有的情緒折磨著他那顆未經風霜的心,淚水不自覺流出眼眶,他緊咬著嘴唇,直至一縷鮮血滲出,血腥的滋味讓他從情緒當中脫離出來,接著整理被褥的時機擦去臉上的淚水,再抬頭時已恢復了往日玩世不恭的神情。
“爹,咱們是父子,我也是齊家的子孫,光宗耀祖的事情沒道理只你一人出力,我雖然讀書不多,可也知道有句話叫做: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爹,您想進京,可以,但必須帶上我一起。”
齊天放沒想到兒子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心中暗自思量了許久,方才開口道:“帶你進京可以,但進京後你不能夠違背爹的話,一句都不行。”
齊鴻運毫不猶豫點頭回應道:“您放心,我一定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