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拋，不僅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還催華燈初上，人影蕭蕭。折騰一天，終於來到了高潮——夜市還羅盤。

不知是不是因為少了霧氣的加持，今天的夜市看起來似乎“正常”不少，少了點神秘蠱惑的味道，幾乎和葉瑤以往逛過的夜市差不多。

古老的街道兩旁燈火疏闌，一排排攤位上仍舊羅列著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件兒，古樸的青銅器、精美的瓷器、泛黃的字畫，還有晶瑩剔透的玉器......在燈光的映照下，散發著雋永又稍顯疲憊的光芒，或真或假地裝扮著一場曾經的繁華離散。

昨天大概是真的喝多了，印象裡這夜市悠長又迷離，好像半天也逛不完，今天再一看，從頭到尾不過一公里，走走逛逛約摸著個把小時就逛完了。葉瑤是來尋人的，帶著目的逛起來似乎更快，半小時就逛完一圈。結果和料想的一樣，並沒找到昨天那個鬚髮皆白的謝道長，葉瑤多少有些失落。

“彆著急，再等等看，有些攤主還在陸續出攤，一會兒我再陪你走一圈。”餘鍾洺學著葉瑤的樣子，也拍了拍她的頭，順勢牽起了她的手，痴痴地笑著。

葉瑤看看被握住的手，又望了望牽著她那人俊俏的側臉，焦灼和失落漸漸散去。

月上中天時，約莫著今天能出攤的也該到齊了，若此刻沒來，大抵晚些也不會再來了。餘鍾洺牽著葉瑤的手，從街尾開始朝著鐘樓方向走，一家家尋過去。葉瑤看著一個個攤主的臉搜尋著，漸漸地覺得這些攤主望向自己的神情有些古怪，起初並不覺得異樣，慢慢地，葉瑤發現他們似乎都在盯著她看，臉上掛著僵硬詭異的笑容，複製貼上般保持一致，甚至連嘴角上揚的角度，眼睛眯起的弧度，都出奇地一致。明明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卻給葉瑤一種，那站了一排紙紮鋪紙人的感覺，讓人忍不住後背發寒......

葉瑤攥緊了餘鍾洺的手，想說些什麼，突然發現，伴隨著他倆腳步的行進，街道兩旁這些攤主不僅表情出奇地一致，就連面目五官都不斷趨同，最終變成了共用同一張臉......那張臉，眉若墨染，目似桃花，俊秀好看，這幾天沒日沒夜地出現在葉瑤眼前，她再熟悉不過了！

葉瑤原本被牽著的手上突然傳來壓迫的力道，又是那種被鉗制的感覺，熟悉的恐懼感劈頭蓋臉砸來，葉瑤卻沒有掙扎，只是停下腳步怔怔地望向餘鍾洺。

“怎麼不走了？還有幾家攤子沒看，說不定謝老道就在其中呢？”餘鍾洺頂著那張和周遭“群眾演員”一模一樣的漂亮臉蛋，溫柔地問道。

這景象太詭異了，眼前這張臉的四周，或近或遠地排列著一片一模一樣地臉——葉瑤曾經在網上看到過一張網友PS的大合照，裡邊的男女老少，身形、服飾、髮型各不相同，卻都頂著一張神態、表情、樣貌一模一樣的臉，當時隔著螢幕都感覺脊背發涼，現在這一幕活生生出現在眼前，葉瑤甚至能聽見他們整齊劃一的呼吸聲音，這場面無比驚悚。此刻，她連心跳和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這個“異端”破壞了他們的完美一致而遭到追殺。

“再走幾步吧，馬上就到鐘樓了，我帶你上去看看，你會喜歡這裡的。”餘鍾洺鉗制住葉瑤的手又加重了力道，言語中似流露出一絲迫切，這使得葉瑤明白，一旦自己隨他登上鐘樓，可能就沒機會再下來了。儘管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有什麼目的，她甚至不知道昨天那恐怖的經歷到底是不是個夢，和今天這狀況又有沒有關聯......但是她知道，不能上去！她一邊維持著驚恐無助狀，假意配合著往鐘樓行進的步伐；一邊用餘光搜尋著攤位上琳琅滿目的物什，企圖尋找利器傍身，突然，葉瑤眼底一亮......

餘鍾洺牽著葉瑤的腳步逐漸迫切，眼看就要經過最後一個攤位，如果接下來順利登上半人高的基臺，沿著兩邊的階梯就能登上鐘樓，那時手無縛雞之力的葉瑤就只能任人魚肉了。

兩人腳步剛掠過最後一個攤位，葉瑤餘光瞟了一眼身側的餘鍾洺，見他滿心滿眼都在鐘樓上，突然之間，出其不意地身體往下一墜，藉著整個身體的力量，忍著左臂撕裂般地疼痛，右手迅速從攤位上抄起了那把她瞄了很久的匕首，緊跟著藉助餘鍾洺把她往回扯的本能反應，順勢迎回他懷裡，以迅雷之勢猛地將匕首插入餘鍾洺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