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喬白松很小的時候就展露出驚人的音樂天賦,他四歲開始學鋼琴、長笛、小提琴,五歲就能作曲,六歲時創作的《鋼琴隨想曲》首次運用復調就已經非常完美成熟,令當時的音樂大師都為之震撼讚歎。他在媽媽懷抱中隨意敲下的圓舞曲,更是驚為天人,也將他一下推入到世人眼前。
之後的喬白松一直活躍在國際舞臺,短短兩年獲得了別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成就。
直到他的八歲,一場意外發生在他身上。
也不能算是意外,畢竟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蓄意綁架案,沒有明說目標是誰,但幾乎所有被綁架的人都預設,是喬白松害了他們。喬白松也這麼認為。
大概十幾、二十個人,關在一間幾十平的屋子。沒有食物也沒有水,光源也只有頭頂一盞昏暗的燈。
沒有將他們綁起來,但他們也逃不出去,沒有門窗,像是一個巨大的鐵盒從上面倒扣下來。
剛開始,那群人還會聚在喬白松身邊安慰他,向他示好,畢竟是世界級的人物,外面一定傾盡所有尋找他,大家都不覺得,這場綁架會持續很久。
但直到第一天過去、第二天過去,眾人才意識到,這場綁架也許會葬送他們的生命。但他們依舊沒在喬白松面前顯露什麼,只是“也許”,不是“一定”。
第一個人死在他們面前,一位患有心臟病的中年男人,突發心臟病硬生生痛死在他們面前。那是件很恐怖的事,尤其是看著他絕望扭曲的樣子,聽著他沙啞痛苦的聲音,而又無能為力,讓本就緊張不安的人群更加崩潰,所有的害怕、委屈、不解、憤怒全部翻湧而出,那些負面情緒全部化為尖銳的倒刺,刺向他們認為的“罪魁禍首”——喬白松。
前兩天在喬白松面前有多善意的人,現在在他面前就有多可怖。
所有人都在嘲笑他,諷刺他,喊著他的名頭,然後壓著他的頭顱,讓他跪下來道歉。這裡沒有人性,只有對一個無辜孩子的施暴。
沒有人是真的對他好,所有人都在偽裝,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話。他是跳樑小醜,他是專供人戲弄解悶的玩偶。
喬白松的胃囊翻滾,但也只吐得出來酸水。酸水的味道也很噁心,殘留在他舌尖,又腥又苦,彷彿紮根上面,往後每一頓飯、吃進嘴裡的每一份食物都彷彿帶有那種噁心味。
……
角落裡的孩子靜靜地看著這場施暴,電視上、報紙上、所有通訊軟體上通篇報道的神童喬白松,在他面前被打得抱頭,膽小懦弱成這副孬樣。
果然如他父親所說,他才是真正的天才,是比喬白松擁有百萬天賦的真正神子。
但突然有人認出了他,“唐晨?”
所有人都噤聲。
如果說喬白松是陽光下高鳴的金絲雀,那唐晨就是在黑夜裡啼叫的夜鶯,在國內被眾人稱為“喬白松的影子”,但比起他的歌聲、他的創作,他的家世他的父親更加出名。
他是混血,父親是I國人,母親是本國人,他的家族是I國最大的黑手黨家族,而他的父親則是教父。
黑手黨教父的孩子和世界級的演奏家,誰帶來危險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不說也知道。
甚至猜想,這會不會是他們的一次自導自演?一場人性實驗或者其他,畢竟那群天天拿槍涉及黑道的傢伙,並不是什麼有道德感的好東西。
——唐晨的家族也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很遺憾並不像影視作品裡的那樣,正直堅韌有原則有底線,相反,它是黑暗的最佳形容詞。
這場綁架案就是家族內部的人做的,為了殺掉唐晨而做的。
聽見唐晨的名字,眾人的目標瞬間改變,他們丟下趴在地上流血的喬白松,轉而走向了唐晨。
唐晨自如地坐著,他習慣被人針鋒相對,也不畏懼什麼,大不了被打一頓,他能看出來,那群懦弱的人沒有勇氣將他殺死。
而且到現在那群人還沒出來將他殺死,肯定是父親已經處理好了,只是想鍛鍊他才一直沒出現。
他只要等待就好了,像以前一樣。
疼痛,但即使被壓在地上他也挺直腰板沒像喬白松那個孬種一樣蜷縮,狗一樣發抖,他是未來的教父,這點傷害,哪怕割下他的手他也不會慘叫一聲。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喬白松,勾嘴笑了笑:是他贏了。
但喬白松那小子卻突然跑過來,將踹他的人撲倒,擋在他身前幫他擋傷。
為什麼?為什麼?
唐晨不明白,他的世界裡沒有這種可能,他不理解,無法理解。
喬白松像個堅硬的小強爬起來拽著他跑,他們自然跑不過那群人,但那群人就像捉老鼠一樣故意逗他們玩,看他們扭曲奔跑的樣子,當樂子地笑。
在他們要被追上時,鐵皮被鋸子鋸開,他的父親和喬白松的父母在門外。
喬白松鬆開他的手奔入父母懷裡,而父親也抱住他,在路過喬白松時,他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差點將他從他母親懷裡拽出來。
唐晨的眼盯著他:“為什麼擋在我面前?”
喬白松很痛苦,但還是勉強回覆他:“我好痛,痛得要死了,好想有人來救救我——我想你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就過來了。”
因為這樣?因為覺得他會害怕?唐晨啞語。而他呢?他在喬白松被毆打時,卻是在開懷大笑。
他眼裡印過剛才那群人的身影,猛然醒悟,原來他跟那些人是一樣噁心的東西,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的人渣、小人。不,他更噁心,他才是蟑螂、孬種,他想起自已第一次被打的時候,那副滿地爬的樣子才是真正的狗。
他內心升起一股對自已的強烈噁心感,讓他幾欲作嘔。
當天晚上,父親握著他的手將所有嘲弄他的人一一擊斃,但這次,全部擊斃後卻是他抱著頭在地上顫抖。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爸爸。”
——他從那些蟲子身上找到了共同感。
父親看他的眼,從未有過的寒冷。
……
唐晨從噩夢中驚醒,揪住胸口猛烈呼吸,半晌才平復下來。他已經很久沒做這個夢了,但每次做都讓他心臟痛得發緊。
他伸手去夠床邊的藥瓶,剛好碰到靜音的手機接通了電話,清亮的聲音瞬間響滿整個不透光的房間,彷彿一下帶來光明——
“喂?請問是唐先生嗎?”
唐晨無比熟悉的聲音,從偷聽器無數次聽見的聲音,令他感到興奮又恐懼的聲音。
他幾乎手忙腳亂地結束通話電話,然後縮排被子裡咬住指甲,眼神顫抖,後背冒汗。
是蘇可,她怎麼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