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感覺門外有動靜，本能的意識覺醒，雲音立馬披衣下床。

深冬的夜晚，寒風呼嘯，雲音執一手爐握於懷中，又披上一層狐裘這才走出門去。沒有了內力，她整個人都變得十分怕冷。

“出來吧，林元升，我知道是你。”雲音說的話和風混在一起，飄進林元升的耳朵。

男子從樹上緩緩而落。

看到是她的那一刻，他的心裡慢了半拍，愣愣地注視她，深情如水……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他只道了一句:“你瘦了。”

“好久不見。”雲音開口，有些話湧到嘴邊，可是最終還是嚥了下去。

他向前走了一步，伸出一隻手，想要輕輕撫摸她的臉。

她渾身顫抖了一下。林元升的手停在半空，最終緩緩放下……

他看著她，她看著他，往事歷歷在目，回憶彷彿被電擊了一下，一切時光倒轉，那一瞬間似乎閃過了無數畫面，讓他們隱隱約約想起了當時的情景，那些事好像發生過，又好像沒發生過，它們一瞬間消失，一瞬間再回來，然後再消失……

那年她十五歲，於考核中初見，他覺她是沙礫中的一顆寶石,分外不同，孑然於世。她進入了千武堂，他帶她習武練功，在那種稍有不慎就身首異處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活著。他知道她的心裡有事，但他從不過問，只是默默陪著。後來她成了安北將軍，他成了衛東將軍，他也想讓自己的實力更加強大，這樣才能在她有需要的時候幫助她。可是啊，一切的一切就是這麼折磨人，一切又迴歸原樣，所有的努力全部被推翻。他們又跌落谷底，連命也不在自己的控制範圍之內。他原以為她會放棄的，若真是如此，倒也沒啥不好，可惜啊，她可是雲音，怎會如此輕易就放棄。他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廢了武功，而後又嫁給了別人——無能為力……

“阿音，這半年來你過得可還好？”

一陣風傳來，寒氣逼人。

雲音點了點頭，“你呢？”她問。

他不答，只是直直的望著她。

雲音嘆氣，她不是不知道他想的是什麼，她只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的情意，所以這些年來也假裝不知道。

“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林元升抿唇，垂下了眼。

“說一說你和東宣的關係吧。”

回憶又湧了上來，他不知該如何開口。冷風吹過，月亮在枝頭撒下斑駁月光。

良久，他終於開口，“你小心譚怡聲，其他的我也沒有知道多少。”

“看來方向我是找對了。”雲音暗想。

“既然如此，你走吧。”她嚥了咽口水，心中隱忍。

“雲音！”林元升連忙喊住她。

女子腳步頓住，“何事？”

“譚怡聲知道你手裡有靈玉。”那天，譚怡聲找到他，問了他關於雲音的事，他便猜出了三分。

“糟了，她怎麼知道？”心裡想著，嘴上回了他一聲。

望著少女纖弱的背影，他心裡很不是滋味。意識到來人之後，他也施展輕功離開了。

顧蒼月站在雲音的門前，幾次嘗試伸手推門，最終還是放棄。

“進來吧。”房裡的女子說。

顧蒼月只好轉身進屋。

“我調查過了，南靖的滅國確實與林元升有關。是他把南靖國的機密交給東宣，這才在短短兩個月令南靖滅亡。”

雲音點點頭，這些東西她是可以猜出來的，顧蒼月只是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覆。她知道他想說的遠不止這些，便示意他繼續講。

顧蒼月端起茶杯，雲音暗罵，卻還是乖乖地給他盛上了一盞茶。

“但是他的僱主是誰我們暫時還不知道。”他擰眉，看得出來，這件事情確實困擾著他。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他。”雲音心想。

“瞧你這個樣子，你是有什麼想法吧？”顧蒼月試探。

雲音一愣，抬起頭，從窗戶縫隙裡溜進來的風吹動她的髮絲，撓著她很不舒服。她伸手把頭髮別在耳後。

“或許，是東宣的人。”

“那依你看，會是誰呢？”他看起來很期待她的答案。

“東宣王有五子，個個不成氣候。唯有乾林公主，算得上治國有方，巾幗不讓鬚眉。”

“但是，東宣與南靖向來沒有交往。且乾林公主是個直性子的人，這種手段怕是不會使的。即便是她，也是他人挑唆。”

“你看起來很瞭解這個乾林公主啊。”雲音似笑非笑。

“此前打過交道，不過說來話長了。”他懶散地喝著茶，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那若不是她，會是誰呢？”雲音自然知道不會是乾林公主，因此試探一下顧蒼月，想從他這裡得到那個男子的資訊。

“倒是有一個門客，深受她的喜愛，但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那位門客也是來無影去無蹤，沒人知道他什麼來頭。”

“你懷疑是那個門客？”雲音問。

顧蒼月搖了搖頭，“不知道。”

“先不說這些了，說說你吧。這幾日身體可還好。”

“多謝殿下關心，妾身身子已無大礙。”雲音裝模作樣地回答。

“把手伸過來。”

他探了探她的脈博，再這樣下去可不行了，那丟失的一頁究竟寫的是什麼，他必須要知道！

雲音把手抽回，也不說話。

“雲音，”他看著她，“近日你還是要多小心一些，遇到什麼事情千萬不要莽撞，不要瞞著我，知道了嗎。”

“他，這是知道什麼了嗎？”雲音心想，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夜靜，如稠。遠遠的，有一顆星閃爍。鎖上這一束光亮，用星辰勾勒那世界的繁華與憂傷。

雲音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於是乾脆坐起身來，點亮一盞燭火。她執筆，在紙上寫下“林元升”、“顧蒼月”、“葉若”、“譚怡聲”、“乾林公主”、“未知男子”又寫下“大軒”、“北琉”、“東宣”、“南靖”等字樣，嘗試用線條將它們聯絡起來。看著紙上七雜八亂，錯綜複雜的細線，她陷入了沉思。紅血絲爬滿了她的雙眼，不知不覺間，她趴在了這堆紙上——睡著了。

天邊悽月微亮，幽夜寒星微惘，月幽涼，星稀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