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雪,深切切,好像有千絲萬縷情緒,又似海水一般洶湧,能夠淹沒一切,還有一絲揭開藏頭露尾般的裸露感。雪花形態萬千、晶瑩透亮,好像出征的戰士,披著銀色盔甲,又似是一片片白色戰帆在遠航……
“下雪了。”雲音走出房門,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她沒有見過雪,更是不知道雪景原來這麼美麗。一抹笑綻放在她的臉上。
雪花落到掌心上,觸碰到手心的溫度,融化成一小灘水,冰冰涼涼。
她著一身粉梅色雪狐棉衣、芙蓉祥雲百花褶裙、身披淡蘭色的梅花衫,站立於茫茫雪花之中,彷彿與梅花融為了一體。肩纖細,腰亦是不足一握, 肌若凝脂我見憂憐,輕扭纖腰小邁蓮花步,玉臂挽束輕紗,眸含幽幽碧水無波……
“見過王妃娘娘。”眾人行禮。
雲音玉手輕揮,算是示意。眾人起身。
“這位就是辰王妃啊。”一位貴女眨著水靈靈的眼睛和身旁的另一位貴女說道。
“對,是她。”女子回應。
“我可聽說啊,太妃娘娘可不喜歡她了。就是不知道為何此次賞梅宴,為何把她也給邀來了。”女子撇撇嘴,眼睛裡滿是不屑。
“郡主,好久不見。”徐盈還是這麼稱呼她。
雲音頷首,笑笑,“好久不見。”
徐盈坐在椅子上,腿子上蓋著一塊白孤毛毯,著一淺藍外襖,很是靈動乖巧。
雲音不再看她,來到一眾貴女裡,眾人紛紛讓位。
她看起來有些虛弱,風一吹,臉頰便染上了紅。
貴女對她有些好奇,卻又不敢直視,只好悄咪咪地瞟眼看她。
“蘭太妃到!”
“參見太妃娘娘!”眾人起身行禮,聲音似乎還震落了樹梢上的雪塊。
“免禮。”蘭太妃輕笑,似是對此很滿意。
她走到雲音身旁,又將徐盈拉到另一側。
“不要著涼了。”她叮囑。
“謝娘娘關心。”徐盈答道,臉上笑盈盈的。
“大家坐吧。”
“是。”眾人這才紛紛落座。
“這初雪融化成的水用來泡梅花茶,可以算得上極品了。”一位貴女說著,手上已經等不及了,開始烹茶煮酒了。
一陣陣香氣瀰漫四溢,伴著暖暖的氣息,很是舒適。
“今兒個邀大家來就是賞梅吃酒喝茶,大家盡興些,不必拘束。”蘭太妃緩緩說。
貴女們聽此一言,倒真的是放鬆了不少,隱隱約約傳來了笑聲。
“王妃。”蘭太妃叫道。
“母妃,妾身在。”雲音緩緩側過身,臉上帶著笑容。
沒有想到她會如此,蘭太妃倒是愣了一下。
“本宮聽聞你秋獵受了驚嚇,臥病在床兩個月,現在身體可還好?”她說話很溫柔。
“勞煩母妃關心了。妾身身子骨已無大礙。”她回答,語氣說冷不冷說熱也不熱,帶有一定的距離感,卻並不那麼咄咄逼人。
“沒事就好。來,嚐嚐這梅子酒。”蘭太妃遞過一杯酒。
雲音接過,猶豫了一下,還是喝了下去。
她本就不善喝酒,此刻一杯下肚,腸胃裡已是火辣辣,臉頰更是紅彤彤的。所幸這酒還不算太烈,還能稍微控制住。
“平日裡邀你出席,也不見王妃賞面。今日倒沒想到。”蘭太妃的語氣裡滿是諷刺,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翻。
“母妃說笑了。”雲音絲毫不懼,“妾從南方而來,許多規矩、習慣多有不同,是伯丟了王府的臉面。”她說得真誠,很難不讓人相信。
“那從今日起,你便常來我處走走吧。”
雲音眼睛瞪得很大,一向善於隱藏情緒的她,此時也沒有控制住表情。另一旁的徐盈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下面耳尖的貴女早就展開了議論。
“ 你聽到太妃娘娘說什麼了嗎?”
“聽到了,難道太妃娘娘接受她了?”
女子撇撇嘴,不以為然,“誰知道是不是客套話呢。”
那個穿了鵝黃小衫的貴女接話:“我聽說啊辰王妃連正宮都住不進,一直都住在偏殿裡,到現在也沒有從那裡搬出去。我覺得呀,蘭太妃還是更喜歡徐小姐。”
一個頭戴金步搖的貴女冷笑一聲,“說這些有什麼意義,無論是辰王妃還是徐盈,都淪不到你們。”
“葉小姐,你又好到哪裡去呢?”二人正要對上,蘭太妃拋來一個警告的眼神,眾人紛紛收聲。
徐盈雖一聲不吭,但注意力都集中在她們的身上,她們的話一字一句都落到了她的耳朵裡。
她的手攛緊了袖子,小拳頭也在發力。
“徐小姐。”雲音甜甜地喚她一聲。
徐盈嚇了一跳,立馬把手鬆開。
“王妃怎麼了?”她不再叫郡主而改口叫了王妃,此話一聲,不僅讓雲音愣了一下,她自己也愣了半拍。
“你瞧瞧你,臉蛋都凍紅了,把這個東西拿著。”雲音示意,玉缸向她遞過一個暖手爐。
徐盈不想接,奈何底下那麼多雙眼睛看著,若是此刻自己不接,便意味著是王妃心胸寬廣,而她心胸狹隘。
徐盈只好伸手接下。
“看來倒是我們誤會了她們之間的關係了。”不知哪個人說了這麼一句話,卻落在了蘭太妃三人的耳朵裡。
雲音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好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得意忘形。徐盈吃了虧,很是不甘,蘭太妃又看了眼身旁的雲音,感嘆自己還是小瞧了這個女人,無論是在政局或是後院上,她都是一把好手,但也正因如此,她也十分危險。
蘭太妃嘆了嘆氣,罷了,至少她不會傷害辰王,那便足夠了。
雲音則盯著葉家小姐看,左瞧瞧右看看,心裡不知打著什麼主意。
她揮了下手,玉缸來到她的身側。
“你去傳個話,我想同葉小姐單獨聊幾句。”
玉缸點頭應下。
朝廷當中所有有用的官員,唯獨葉家遲遲不肯順服。葉大人為官清廉,不曾貪汙受賄,也從未勾結政黨,想是不會留下被人拿捏的把柄的。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遲遲不肯順服呢?這是雲音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同樣也是顧蒼月心中的疑問。
“王妃,葉小姐說今夜有事,不如改日再談。”玉缸趴在雲音耳邊說。
雲音點頭,眼睛看著葉小姐所在的方向,葉小姐也毫不怯懦,回應著她的目光。
罷了,改日就改日吧,暈了兩個月才醒來,現在的政局如何也沒有了解清楚。是應該好好準備一下,才能不至於落於下風。
雲音笑笑,葉小姐也回了她一笑。
眾人又沿著梅花小徑踱步,輕嗅梅花暗香。
徐盈腿腳不便,如往常一般坐於亭子下。與之前不同的是,蘭太妃此次並沒有留下與她談話,而是跟著雲音一同賞梅。
雲音心裡還在想著葉小姐的事情,她總感覺葉家的不肯順服和她脫不了干係。思緒飄到九霄雲外的雲音,倒是沒有注意到蘭太妃就在身側。
“細細想來,倒是沒有帶你好好的在府上走走。”
雲音沒聽見,蘭太妃柳眉微蹙。
她重複了剛才的話,雲音這才意識到蘭太妃就在身側。
“是妾身的過錯,沒有和母妃好好談談心。”雲音客套著。
蘭太妃笑笑,也不追究。
“你其實挺好的。”蘭太妃沒來由地講了一句。
雲音吃驚地扭頭看她,蘭太妃倒像是害羞了一般,轉身就往前走。
“她……這是……接受我了。”雲音心想,“誰需要你的接納了。”心裡雖這麼想,臉上卻不由自主的樂開了花。
梅花輕落,掛於她的髮梢,襯得她純潔卻又明豔……
南靖滅了。
東宣趁著南靖與北琉相爭多年,暗自養精蓄銳,休養生息,實力日益強大。僅僅三個月的戰鬥就把南靖給滅了。
“怎麼了?”雲音見顧蒼月眉頭緊鎖,探問道。
“你看看。”他遞過一份卷軸……
雲音飛速掃過,“不對,這事有蹊蹺。”她搖搖頭。
“不錯。”顧蒼月肯定道。
“南靖雖然地域狹小,但人口眾多,農業也甚是發達。雖說元安帝多疑,任人為奸、統治不當,但短短三個月便把他滅了,事情可不簡單。”雲音分析。
顧蒼月點點頭,卻不說話,像是等著雲音有什麼看法。
“看來林元升這半年來乾的事情不少。”雲音心想,手指敲了敲桌面,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該不該同顧蒼月講。
“林元升如今身在東宣。”顧蒼月說,可見,他的想法同雲音是一致的。
“東宣王是三王中年勢最高的,膝下五子皆不成器,惟有乾林公主有擔大任之風。想必此時掌權的便是這位公主吧。”
“不錯。”顧蒼月回道。
雲音低頭又思索了一會兒,“其實東宣把南靖滅了,對於你來說是一件好事,你應該也參與了不少吧。”借他人之力,處理一個敵人,很符合顧蒼月的作風。同時東宣滅了南靖,必須要斬根除草進行官員大換的,光是忙這一下就有的他們忙了。北琉這時候完全可以採取其他的手段去幹其他的事情,待穩定下來再一舉攻下,豈不完美?
“看來暈了兩個月,腦子沒有變傻。”
雲音瞪他,為他在這兩個月內瞞了自己這麼多事,感到憤憤。
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雲音揉揉額頭,無奈地笑了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