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殺後兩天,各個封鎖點位西側。
從壓抑的死寂,到戰火連天,只需要一個瞬間。
那是一次踹門、一聲暴喝,
或是一場提前發現進攻者後,漫長又短促的佈局。
封鎖點附近一座座高樓平房,剎那間,全閃爍起危險的光華。
附近的小巷樓宇隱蔽之處,殺戮四處開花。
雙方數百人,分成幾十個配合默契的小團體,沉默地短兵相接。
無論是苦難而憤怒的遷徙者,還是兇殘的十八營戰士,對生死之爭都不再有什麼感慨。
但這次,後者卻久違地感到了一絲恐懼。
敵人……好像不同了。
有了鎧甲的輔助,難民們一開始還有些害怕,到後來竟逐漸變得瘋狂。
沒有防禦、沒有躲避,像是失去了理智的餓狼,對著猛虎們不要命地撲了上去。
雲家兄弟,以及如大漢、洋蔥頭男孩與黑髮老太那樣的各區域首領,都守著自己的戰區,看著佔據推進的速度,萬分震動。
自家的異能者們,比之以前,強大了太多!
不止是幾成幾成的加成,有了護命的壁壘屍甲,戰鬥力成倍成倍地向上瘋漲!
而比異能者更可怕的,是那些數量近乎可以算作“源源不絕”,穿上鎧甲就能用固定種類的異能,大殺四方的普通難民。
即便是夜獵者的金屬利爪,也無法輕易切開那輕盈卻堅韌到可怕的鎧甲。
若是換作以前,雙方一接戰便會死人,一旦不是包圍並大勝,再死兩個便會倉皇潰敗,根本沒有軍心可言。
但現在,死人?
有對面死的多嗎?
難民這邊,不僅正面能產生僵持,而且人數優勢壓倒性地強大!
一刻鐘之前,激烈的戰鬥還在街道對面的飯店裡打響。
一刻鐘之後,異能的能量放射怎麼就跑到兩條街道外的洗浴會所去了?
如果不是移動的方向始終堅定地朝著東側突破,他們真差點覺得,是自己的人被快速秒殺了。
壓下心驚膽顫的情緒,撫摸著自己身上的壁壘屍甲,這些本身也是身經百戰的末日倖存者們,逐漸對著東面露出如狼似虎的眼神。
這次真的要翻身了。
要翻身,就要把曾經壓在他們頭上欺負的傢伙,咬死,啃噬得屍骨無存!
“雲哥!三兒回信了!”
“那群狗雜種動槍了!”
來了!
雲起眼神一肅。
動槍,指的並不是那些動靜過於響亮,形同自殺的舊時代火藥槍。
而是先進的,他們無法理解的能量射線槍。
這種槍支,臨聯和他們都有繳獲,基本上是那種威力強絕的大槍的縮小版本。
型別上,十八營只有急凍射線和熱能射線兩種,它們與獵夜者能夠激發出刃光的金屬利爪,同樣都屬於超時代的技術產物。
一發下去,引燃或是冰凍,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雲起一下子站了起來。
身後數十人的方陣,同樣一陣抖擻,殺氣沖天。
“終於動了。”
“吩咐後備的弟兄們,準備和我們一起壓進去!”
傳訊過來的小夥子猶豫了:“這……老大,三兒說我們的鎧甲對那些射線的防禦能力不強,尤其是冰凍類的,行動上很受影響。”
“他們已經被逼的慢慢在退了。您去不安全……”
“放心。”雲起胸有成竹道:
“你忘了俞先生說了什麼嗎?”
“不是隻有他們,才會裝備升級。”
低空之上,突然劃過一道陰影。
所有人集體抬頭,看到了一道顏色偏灰的錐狀物,划著拋物線,精準撞入了鋼化玻璃之中。
幾乎沒有任何明顯的爆裂聲,玻璃便在某種無形的降音聲場中,隨著錐狀物破碎地衝入樓房之中。
而後,他們只看見整層樓外的空氣一陣扭曲,電磁雷光閃爍,瞬間又恢復安寧。
那一層的難民進攻者早已退到了下方,戰前接受過囑咐的他們鼓起勇氣,再一次衝了上去,瞬間怔住。。
漆黑的牆壁、化為焦炭的傢俱。幾具焦糊味惡人的屍體躺在地上,電光繚繞下,偶爾出現生物反應,一陣抽搐。
只有火紅與冰藍兩把手槍,略有陳舊質感,但依然堅挺,隨即便被繳獲。
幾名經過挑選,並經過特殊培訓的戰士,肩扛行動式異能炮筒,在各個封鎖點戰場之外,開始頻繁發射蕩空梭。
死亡的音符劃破長空,在一個個難民戰士們難以啃下的封鎖點中,無聲地奏響。
高音、低音、大調、小調……
狂暴、輕柔、激昂、詭異……
四處爆發
士兵打不下來的封鎖點,由蕩空梭來打!
而繳獲的冰火射線槍,立刻就可以重新投入戰鬥!
十八營那邊突然發現,封鎖線的戰局徹底失控了!
一瞬間,那些固守封鎖點的戰士近乎全被剿滅,大隊大隊身著鎧甲的難民突破了過往數月的死亡之線。
更令他們震驚的是,那些難民沒有衝入主城區,泥牛入海投奔臨聯,反倒朝著離他們最近的十八營大營摸索過去!
那影影綽綽的鎧甲之潮,散發著令人越來越不安的殺意……
封鎖線之西,鳳鳴湖北難民營。
封鎖線上的殺戮景觀很快過去,所有人頭皮發麻,轉頭看向大營後方的空地。
一個灰紅色的巨大方塊矗立其上,體型超過二十個立方,仿若一個巨型的房間。
整體呈現血肉的質感,略微瘮人。
在方塊的後方,開著一個斜斜向下的大洞,源源不斷的喪屍屍體,被難民中的異能者們傾倒進去,
而方塊左右兩側,各有一個幽深的洞口,每間隔一段時間,左邊的洞口便會吐出一副全身壁壘屍甲,而右邊的洞孔則會噴出一把輕盈的異能戰刀。
許許多多還算年輕,不至過於瘦弱的難民,在旁邊領取鎧甲,自行適應一小段時間,便被編入接下來的後備隊伍中。
他們沒有異能,但大多經歷過身體狀態上的一階強化,擁有異能鎧甲,戰鬥力直接暴漲數倍。
雖然因為缺乏訓練,一旦進入戰場就各自為戰,有些混亂,但遠超敵方的數量加防禦力,堆都能堆死敵人。
他們在源源不斷地奔赴戰場,而難民營原本的部分異能者,反倒退了下來,散去外圍獵殺喪屍。
他們一邊警醒地接近喪屍,一邊對自己的定位摸不著頭腦。
敢情我有異能,反而變成後勤了?
但凌亂之後,卻是為了不用拼生死,感到深深的慶幸。
那個只是安靜地坐在方塊頂上,貌似輕鬆地操縱著這令人好奇的黑箱,便輕易奠定了戰局!
十八營聯盟,正在上千名“異能者”的恐怖數量下,混亂成一團。
那些不可一世的兇徒,在充滿了標準化美感的鎧甲大軍面前,一個個開始懺悔對他們,以及他們的親人犯下的罪孽。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這個男人。
戰士們來來去去運屍,而看向方塊之上的目光從震動,到不可思議,再到明晃晃的崇敬。
俞先生的承諾,是真的……
那麼這一仗打完後,我們是不是就可以有自己的家了?
有一個強大的,讓我們不會再受到別人欺負的家了?
……
俞玩盤坐在用大方塊籠罩的血腥生產線之上,時刻微調著粗糙構建的異變工程裝置,一邊還分出大部分精力,連線著散佈到各個封鎖點外的感知型蠻肢。
透過那些蠻肢身上的異合五官,他能在有些模糊的程度上,透過心橋,感知到遠方的聲光影資訊。
隨著時間流逝,他愈發警惕。
難民這邊仇恨爆發,推進得過於快速,而封鎖線的另一側,屬於臨聯的合力似乎還未到達。
十八營那些更為高階的大型冰火射線武器,以及可能存在的頂級異能強者,都沒有出現,也不知是不是在警惕著臨聯。
俞玩此刻的關注,就在於一旦它們或他們現身,就得立刻操控蠻肢,進行不惜吸引喪屍的暴力“狙殺”,避免他們的強大對難民計程車氣造成毀滅性打擊,從而讓戰局產生連鎖崩塌。
沒受過訓練的戰士,只能打順風仗。
俞玩要保證,他們一直處於順風位。
雲家兄弟,已經帶著新一批的武裝難民們衝入了戰區,在大廈樓房間都轉騰挪,奔向十八營之一,鳳鳴湖東的萬人大營。
方塊內部的運轉,也隨著年輕難民們近乎傾巢而出,逐漸輕鬆下來。
一道來自心靈深處的“激靈”,突然鞭笞了一下俞玩的意識。
“是我在臨聯挑選的聯絡員?”
“資訊未至,情緒先到,看來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
他立刻啟動心橋,無形之力與聯絡員那道健壯的火苗相觸。
對面傳來了令他流下冷汗的訊息。
潮災再起!
而且更加嚴重!
大獎之中,除了水生屍潮再次登岸,數量更勝一籌的變異水生獸類也開始對沿岸施加破壞。
“俞先生,盟主請求您暫停攻打十八營,先幫助聯盟守住根本!”
“盟主說,這次掀起潮災的力量來自入海口,來自海洋!海洋之水無窮無盡,不解決問題,鳳鳴湖那邊未必能夠倖免!”
聯絡員小女孩兒的意識都有些顫抖,也不知道她現在是在怎樣一個水浪呼嘯的環境中……
但俞玩只是略加考慮,立刻觸動對方意識。
斬釘截鐵地:拒絕!
“冰王沒有按照約定,發動對十八營地合攻,本身就屬於不守信諾。這種情況下,你們還向我尋求幫助?”
俞玩冷哼一聲,也不管對面的心靈能不能接受到:“而且富羅江就那麼大,說可以淹沒到鳳鳴湖,不過是你們的危言聳聽罷了。”
“想要我幫忙,先拉一隊人來,幫我把十八營端了。而且不準敷衍!”
暫停戰鬥,讓俞玩這個支柱暫時轉移?
臨聯那邊說的簡單,但難民們現在可是騎虎難下!
現在的戰場上,堵著十八營釋放異能集,以及衝進去攻城略地的,大都是些仰仗鎧甲異能的無異能普通難民。他們的受傷率不低,臨戰反應不強,形式混亂缺乏組織。
每退回來一個傷者,那些鎧甲幾乎都要回爐重造。
這條臨時搭建的粗糙生產線,如果沒有俞玩坐鎮,生產效率一定會大幅下降。
而鎧甲戰士的推進速度一旦慢下來,給了對方喘息之機,訓練有素的獵夜者們就可能直接反殺!
而且是直接反推,屠殺玩所有的難民。
俞玩嘲諷道:
“現在的戰場上,已經是你死我活的階段。可不是你們設想的,互相試探、等待你們進場的熱身戰。”
“你們來,我們必贏,但我如果退,則可能全軍覆沒。”
聯絡員:“可是,聯盟的力量都投入到抗災中了……”
俞玩立刻提了一個大膽的建議。
抽調出來!
將投入抗災的聯盟戰士抽調出一大支,幫助難民們合攻十八營。
與此同時,俞玩本人安心離開,與冰王兩人合力,一起對付掀起潮災的罪魁禍首。
“這是解決災難最快的辦法。”
“你們的平民,就讓他們暫時躲在潮水淹沒不到的地方。我和冰王快速解決戰鬥。”
“另外,我在天文研究所裡還留了幾百個人手,勉強可以幫助你們抵抗一部分的登陸喪屍。”
聯絡員小女孩這邊叫苦連天。
當初看到接駁器,聽到要注射藥劑,就說不想當這個聯絡員了!
發生了潮災,自己的戰士不救援平民,反而調走幫別人打仗?
這不是自取滅亡嗎?
面對這種無理的,她都不敢去詢問領導的要求,幾乎要哭出來了。
但奈何冰王就在旁邊,時刻關注著這次的聯絡結果。
俞玩所有訊息,都被一絲不苟地傳遞給了總務室所有人。
一聽到俞玩的要求,所有事務員都眉頭大皺。
“不……”
“我同意了!”
女孩兒一怔。
剛剛說話的事務員慌亂地擰動嘴皮子,趕緊把要說的話閉在嘴裡。
而其他人,都是嘴巴微張。
冰王神色肅穆:
“我會親自去看一看他說的幾百個人手是不是真的,如果確實如此,那麼我們就要立刻調整戰力佈局。”
“這次的潮災史無前例,是臨聯成立以來最為艱難的考驗。而他的力量,是我們現在能夠仰仗的唯一,也是最強的外援。”
“我們已經低估了他帶給難民的改變,錯過了在潮災之前消滅十八營的最好時機。”
“我不希望傲慢,再一次讓我們錯過了拯救自己家園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