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柱的傷口已經變得烏黑中脹，傷口邊緣的皮肉甚至微微向外翻卷，呈現出一種不祥的青紫色，絲絲縷縷的黑氣順著血管向上蔓延，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屍毒入體了。”我臉色沉了下去，扭頭對身後的白龍喝道：“白龍，糯米！”
“哦哦，好！”白龍趕忙從他那個鼓鼓囊囊的布包裡掏出一袋雪白的糯米來。
我抓過一把，毫不猶豫地按在了鐵柱那中脹發黑的傷口上。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碰到了冷水，一陣清晰的嗤響聲傳來，伴隨著一股白煙升騰而起。那被按在傷口上的糯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黑，彷彿墨汁滴入了清水之中。
鐵柱疼得齜牙咧嘴，額頭上瞬間冒出冷汗，但他咬著牙硬是沒叫出聲。
“這是屍毒被糯米吸出來了。”我一邊解釋，一邊將那把已經變得漆黑的糯米扔掉，又抓了一把新的按上去。
“這隻能暫時壓制，不能根除。”
我看向周圍面露驚恐的村民，沉聲道：“去找個大木桶或者大缸，多弄些糯米泡成糯米水，越多越好，讓鐵柱整個人都泡進去。”
這下村民們不敢怠慢，也顧不上對屍體的恐懼了，活人的命更要緊。幾個年輕力壯的漢子應了一聲，立刻轉身跑出去找東西。
院子裡暫時安靜下來，只剩下鐵柱粗重的喘-息聲和白龍在一旁繼續用糯米給他敷傷口的嗤嗤聲。空氣中瀰漫著屍臭、血腥、糯米被屍毒侵蝕的焦糊味，以及一種山野特有的潮溼土腥氣，混合成一種難以言喻的怪異味道。
為數不多的村民，分成了兩撥人，一撥準備燒屍體，一撥開始準備糯米水。
我走到店鋪老闆身邊，看著他依舊煞白的臉，再次開口道：“鐵頭叔，你再仔細想想。這養屍地，又是鏡片又是石灰，手法陰損，絕不是意外。到底是什麼時候，或者因為什麼事，結下了這種不死不休的樑子？”
“對方明顯是要讓你家絕後，甚至把整個西山坳都拖下了水。”
鐵頭叔用力地搓了搓臉，一臉茫然。
他狠狠吸了口煙，煙霧繚繞中，聲音沙啞：“吳明小兄弟，我......我是真的想不出來啊。”
“我在鎮上十幾年，跟街坊鄰居關係都不錯，逢年過節該走的禮數也走到，誰家有事需要，我能幫的都幫了，沒跟人紅過臉啊。”
“至於老家這邊，我都多少年沒回來了，能得罪誰啊？”
他越說越是激動，最後把菸蒂狠狠摔在地上。
“總不能是前些年在外地闖蕩的時候惹的誰吧，都幾十年了。”
我皺著眉，正想細問，院門口卻傳來一陣響動，剛才跑出去找東西的幾個村民回來了，只是他們抬回來的東西，卻讓我和鐵頭叔都愣住了。
沒有木桶，也沒有大缸。
他們幾個人，吭哧吭哧地抬進來一個足有一人多長的浴缸。
倒不是浴缸不行，只是在這種山村旮旯裡，突然看見一個做工精細的洋浴缸，讓人有些莫名其妙。
這就好比你在古代看見人打電話，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大漢開口就是蘿莉音。
這是一種與認知不符的荒誕感。
眼前的情況就是這樣。
“村裡都用上浴缸了？”
我一臉懵逼地看著眼前的東西，又看了看周圍的村民。
那幾個村民臉上帶著一種些許侷促，其中一個撓了撓頭，甕聲甕氣地道：“這不就是泡澡的嗎，木桶啥的早就沒用了。”
還早沒用了，我心裡的疑竇越來越大，這太不合常理了，西山坳偏僻落後，連電都沒通，拿浴缸燒水？
“就是啊，”另一個村民介面道，眼神有些閃爍。“咱也得跟上城裡人不是。”
我目光掃過這幾個村民，又看了看院子裡其他村民臉上那欲言又止，或是刻意躲閃的表情，一種強烈的不對勁湧上心頭。
“我進屋看看。”
我丟下一句話，抬步就朝著剛才處理屍體的屋子走去。白龍見狀，也連忙跟了上來。
再次踏入鐵柱家的堂屋，之前的混亂已經被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但空氣中那股混合的惡臭依舊濃郁。我沒有理會地上殘留的血汙和碎肉，徑直走向裡屋。
裡屋是鐵柱和他老伴兒住的地方，陳設簡單，一張老舊的木板床，一個掉漆的衣櫃，但就在這簡陋的房間角落裡，赫然堆放著幾樣與整個環境格格不入的東西。
一臺最新款的大尺寸彩色電視機，螢幕鋥亮，旁邊還放著一臺沒有拆封的全自動洗衣機包裝盒。
地上還散落著一些花花綠綠的零食包裝袋，看牌子都是城裡超市才有的那種，價格不便宜，這些東西加起來，少說也要幾萬塊錢。
這絕不是西山坳這種貧困山村，更不是鐵柱這樣老實巴交的農民能負擔得起的。而且，沒電，買這些東西回來幹什麼，當做擺設嗎？
我臉色越來越沉，走出屋子，院子裡的村民們看到我陰沉的臉色，似乎預感到了什麼，都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眼神更加慌亂。
我走到院子中央，目光如電，緩緩掃過每一個人：“鐵柱家這些東西，哪兒來的？”
沒人吭聲，只有風吹過院牆發出嗚嗚的聲響，氣氛壓抑得可怕。
“鐵頭叔，你回來這麼久，就沒發現村子裡的不對勁嗎？”
我轉向店鋪老闆。
鐵頭叔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茫然地搖了搖頭，他一回來就忙著祖墳和老爹屍變的事，哪有心思注意別的。
“都說話！”我猛地提高聲音。
“這些電器，這些城裡玩意兒，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看你們家裡應該也有不少這些東西吧？”我的聲音在寂靜的院子裡迴盪，卻沒有一個人開口回答。
“行吧，既然你們不說，那就算了。”
“白龍，天亮咱就離開。”
白龍點了點頭。
村民們被我這句話嚇得一哆嗦，互相交換著驚恐而又猶豫的眼神，卻依舊沒人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