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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永恆的四時

“早。”第二日清晨,阿叔如往常一般早早得置備好早餐。一切都似一樣,一碗清粥,入口後還會感嘆下今日的粥火候正好。

另一邊的姜祁就不那麼鎮定了,先是把醋瓶小半瓶撒進了餛飩,夾起一個肉包子剛咬開皮,餡就掉到地上便宜了柴米。

阿叔旁邊只是默默看著,表面上平靜得吃著早飯,心裡笑開了花。

半天忙活下來,稍作了會兒休息,想著阿叔的房間還沒收拾,心“咯噠”猛地跳了一下。

昨晚巷子裡發生的事就像插進腦袋裡被設定好的錄影帶,一遍又一遍得放著。憋著一口氣,姜祁輕輕得環顧著院子。

“天助我也!”一向是習慣著在廳堂裡看書的阿叔今天竟然在西廂房的櫃子旁搭了一個躺椅睡起了回籠覺。難道他昨晚也沒睡著……甩了甩腦袋裡的惡俗想法,姜祁輕手輕腳得抬起屁股,一個步子一個步子得走到掃帚放置的地方。

阿叔沒有醒。

拿起掃帚一步兩步,掏出口袋裡阿叔房間的鑰匙“叮噹!”金屬剛發出碰撞的聲音,姜祁一個巴掌把鑰匙握在手心裡。再回頭一看。

阿叔沒有醒。

長吐一口氣,心裡想著還是早點打掃好房間早點溜,免得正面在“發生”點什麼。

鑰匙已經準確得對準了門鎖,緩緩得插進那個暗暗的扁扁的鎖眼,感受到手指尖一絲絲流暢的震動,向右一旋——“噠!”

門鎖被輕輕得開啟,默默得慶幸著阿叔今天居然會難得小憩一會兒。望著整潔的房間,接近晌午,微微斜著攝入的陽光刺激著瞳孔,即使是一大片光束罩在身上,在阿叔的房間卻總也感覺不到溫暖。

書架上的書從不落灰不規則得換著位置,那擺在書桌上的墨水瓶裡的墨水也在一天天慢慢地接近瓶底。

在這個房間,姜祁總是不自覺得想放慢速度,仔細的觀察感受著每件物品的變化,從第一次看到寄存的鬼神客人,姜祁能察覺到這家寄存店的主人不單單是看到的有血有肉的軀體那麼簡單。

第二次阿叔講到柴米和蔣光磊的寄存往事,這個男人的身份也是假的。所有的事都警告著姜祁這個男人有些危險,但是卻在每次踏入這間房間,又讓她的心踏實下來。

如果他真的是活了很長久了,那在這寄存店,他歷經的那些春夏秋冬從開始的瞭眼的繁華到後來落寞的寂靜,在這空洞的生命裡,這些書又能帶給他多少?

她來到寄存店已經有兩個月,那些一個個令人匪夷所思的寄存她親眼目睹著,他曾經說寄存只是一個過程,安慰自己的過程。她記得那些進入籤契室寄存的人最後離開時眼裡有無奈,有滿足,有遺憾,有幸福……

那些來寄存的客人,關於他們的生活,姜祁沒有參與過,卻在他們為寄存署名的時候一下子看到了一切。

來寄存店後的一個月,有一對還在大學深造的戀人,來寄存他們的感情,存限十年。所謂的未來,在愛情面前墊高了不止一張紙的厚度,兩人簽名時望著彼此深深的相擁。轉身離開寄存店,最後那兩人的眼中卻見不著一絲的溫暖。

阿叔沒說他們兩人會有怎樣的結局,姜祁也只是收好寄存契放在那堆積如山的契約中。

在他這一生的漫長和寂靜中,阿叔為多少人寄存,那些感受又如何排解?

“來了?今天想聽什麼曲兒?”背後突然傳來沉厚的聲音。姜祁在幾把次這樣的驚嚇中倒也習慣了控制自己的尖叫。

每次這傢伙總是一聲不吭得就閃現在背後,姜祁滿腦子都想著,他該不會是還能穿牆或者瞬間轉移。

抓起靠在桌子上的掃帚,姜祁將它舉起“我,我就是來收拾房間的,我看你在西廂房在睡覺,就沒打擾你。”抄起掃帚和畚斗姜祁面對著阿叔向門口退去,“房間已經打掃好了,你要是累了就睡會兒吧,我去看店。”

“客人也不多,昨天不是說好今天來我這兒聽曲兒嗎?昨晚上我翻出了幾張唱片,都蠻有味道的,你應該會喜歡。”兩步向前逼近了姜祁,手順勢得關上了門。在院子裡剛想跑進來柴米就望著門縫漸漸合上,哼哧了一聲。

身後的門咣一聲清脆得合上,房間的空氣中飄著不安分的因子,姜祁嚥了一口水琢磨著嗯!完蛋了,羊入虎口。

彎腰接過姜祁手中的掃帚和畚斗倚放在門口。

就在阿叔彎下身子靠近姜祁的瞬間,心臟又開始沒出息的狂跳著,隨著阿叔動作一種舒服的味道被帶過。

那是一種淡淡的香氣,就像是在海邊盛開的花田在海風下吹拂下,溫和的海風的清香糅合著花朵的芬芳,期間的蜜蜂飛過留下一兩點恰到好處的甜甜的蜜……又想是初戀的味道。

“過來坐。”阿叔拍了拍床沿。

姜祁瞪大了眼睛深吸一口氣。

才認識兩個月,這也太親密了吧,姜祁趕緊搖了搖手“沒事,我坐椅子上就行,坐椅子上就行。”

阿叔單挑了一隻眉毛,走進了留聲機,拿出一張封存的唱片。纖細的手指搭著長針放在唱片上。隨著老式唱片因錄製技術和時間帶來的輕聲的噪點聲。

歌者的聲音悠悠得放出。“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淚灑相思帶,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

姜祁緊繃著神經坐在椅子上,久遠的唱腔非但沒緩解半分緊張的感覺,倒是讓呼吸也變得不自在。

感覺身體緊繃著,屁股竟然有種麻麻的感覺。偷瞄一眼阿叔他。他就站在留聲機旁,背光的身影顯得有些孤單。

“你真實的年齡多大了?”

哎!真想抽自己一巴掌,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本想聊聊天,卻問了這麼一個沒腦子的問題。

果不其然,阿叔轉過身,慢慢走近,姜祁緊張得握緊拳頭,“完了完了,問錯問題了。”明知道阿叔的年齡肯定是禁忌!姜祁後悔得在心中暗暗得罵著自己。

“你終於問了,我還以為你真的對我不感興趣。”阿叔溫柔的笑著,坐在了床邊。

“啊?”

“你來寄存店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見了這麼多的寄存過程,我還以為我這個老闆在你這兒沒留下一點的疑問。”邊說笑著,突然,阿叔半身躺倒在床上,手臂墊著腦袋。從沒看過阿叔這麼隨意的樣子,姜祁身體向後旁邊一斜。

“千百年了。”答案並沒有嚇到姜祁,腦袋裡瞬間冒了一個詞——老不死的。

阿叔頓了頓,邪邪一笑繼續說道“千百年來,我就守著這寄存店。人人往生極樂,唯我在此受著四時輪迴的煎熬。”

看不清阿叔的面孔,但從他的語氣聽出的是掙扎,又是在無盡得掙扎後的無可奈何。

“長命百歲不是很好嗎?”望著躺倒的阿叔,旁邊留聲機緩緩得放著曲兒。

“人人想要長命百歲,但真有這長命百歲又有什麼快樂可言。無數次日升日落,悲傷抑或是幸福的殘雲我都見過。”喉結不經意下得蠕動,阿叔緊接著說:

“我以為我主動放棄這無盡的歲月就可以了斷一切,就可以得到解脫。可當我躺在血泊中,撕裂的皮肉刺激著神經,我才明白,我的命早已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

心臟緊的疼了一下,原以為六叔是時間的掌握者,卻沒想到也是命運控制下的木偶。

“你做了什麼?自殺?”

“能夠自殺的人絕對是幸福的,而我連自殺的權利都沒有哦。”

感受著阿叔寒冷的語氣,姜祁不自覺得想要安慰他。姜祁伸出手,卻無處安放。“你為什麼不找一個陪你。”

“啊!真是笨死了!”姜祁重重咬了一下嘴唇,埋怨著自己。

要是阿叔能找一個人陪她,為什麼還讓她在店裡幫忙?笨到極致了真是。

阿叔漸漸坐起,注視著姜祁“我這輩子都在時間的懲罰裡活著,我以為我為所有人寄存慾望,為他們留著念想,我可以得到時間的寬恕,但是我沒有。我也曾有一個心愛的人。”說到最後,阿叔的眼圈微微得泛紅。

就在這留聲機播放的曲目——《何日君再來》慢慢地播放著,阿叔的眼睛裡是少有的寒冷,不。那是一座冰窟,你見不到尾,只有無盡的黑暗。

“她怎麼了?”

阿叔望著她的臉,“她去世了。”頓了頓,阿叔繼續說著,“時間還是給我開了一個玩笑,我以為我能找到真愛,相守一生。卻發現我連愛的機會都沒有。”

“你不能把她變成和你一樣的長命百歲嗎?”像是被問到了傷心處,阿叔的眼神似乎在躲避著。

“我說我試了你信嗎?正如一年四時變換何嘗饒過我們。我看著她生病,病重,病逝。”阿叔凝望著姜祁的眼睛,想要找尋著什麼,“最後我只能看著她躺在冰冷的土裡。”

阿叔站了起來,走近了窗戶“我跟命運之神要這了無盡的生命,卻又要和這掌管時間的神仙對立。我只想擺脫時間,但卻失去的更多。”

身體出於本能,姜祁將手搭在他的肩上,輕輕得拍著。

“沒事的,我陪著你,我不要求長命百歲,我就單單盡我所能陪著你。”不知道為什麼,姜祁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自己還沒反應過來,阿叔轉過身,蹙著眉,眼裡憂傷滿足參半。

突然,阿叔伸出手臂將姜祁攬進懷裡。姜祁的腦袋還沒反應過來。嘴唇上一片溼潤。而腰間感受到攬著自己的手力道加深,不由得去抱緊對面的腰身。由窗外射進的陽光不再那麼刺眼,姜祁漸漸閉上眼,腦袋裡漸漸模糊,一陣的白光掩蓋住了一切。

發生了什麼,這是,這是被接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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