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子……”
熟悉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熟悉的試探和不易察覺的恭敬。
她動作微微一頓，抬眼看向門口。
顧明姍也聽到了，放下碗筷，快步走過去拉開了吱呀作響的破木門。
門外站著的正是以商福田為首的幾個流犯，其中就有玉林。
他們臉上帶著白日勞作的疲憊，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種侷促和猶豫。
看到門開，商福田連忙擠出一個笑容，對著屋內的趙安瀾拱了拱手，“趙公子，打擾了，實在不好意思。”
趙安瀾放下勺子，神色平靜，“商老爺？這麼晚了，有事？”
其實她的心中已隱隱猜到他們的來意。
商福田等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最終還是商福田硬著頭皮開口，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
“趙公子，是這樣的，我們幾個，今天看到您院子裡的那些，蓋房子的材料。”
他比劃著，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院子裡堆成小山的紅磚和複合板材。
“那些紅磚，還有那些灰色的板子，看著實在是，實在是挺好用的，我們尋思著，這冰天雪地的，我們那破屋子也實在不頂用，就想，就想問問您，這些材料，是在縣城哪家鋪子買的？我們也想去淘換點，哪怕少買些，先對付著把屋頂和牆壁加固一下也好啊。”
果然是為了建築材料，趙安瀾心中瞭然。
她看著商福田等人眼中強壓下去的期待和僥倖，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他們，直接把建築材料的來源說了出來。
“商老爺，你們不用去縣城找了，院子裡所有的建築材料，都是我自己拿出來的，縣城裡，壓根買不到這些東西。”
“啊？！”
“這……”
“果然……”
商福田，玉林等人其實心裡早有預感。
那些紅磚溫潤如玉，質地非凡，那些板材輕巧堅韌，結構奇特，怎麼看都不像是安陵縣這種小地方能產出的東西。
但此刻親耳聽到趙安瀾證實，心裡還是“咯噔”一下，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和一種“果然如此”的詭異感覺。
最後那點僥倖心理也徹底破滅了。
商福田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化為更深的苦澀。
他朝著趙安瀾深深鞠了一躬，姿態放得很低，“趙公子，我明白了，是我們想岔了，這等神物，豈是凡俗之地能有的。”
商福田勉強直起身，眼中帶著最後一絲掙扎和不甘，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不知趙公子您，能否割愛，勻一些給我們？我們願意出錢買，您開個價。”
玉林等人也連忙點頭附和，眼巴巴地看著趙安瀾。
趙安瀾看著他們臉上混雜著渴望和忐忑的神情，心中毫無波瀾。
這些建築材料，大部分是來自星際時代的建築模組化材。
比如高強度輕質複合保溫板，自調節承重骨架，奈米塗層等。
小部分是她從系統商城現代位面精挑細選的頂級建材。
比如特種紅磚，特種玻璃等。
冬暖夏涼，防火防水，堅固耐用只是基本屬性，其科技含量遠超這個時代。
價格自然不菲，折算成這個世界的銀子，成本本身就極高。
她趙安瀾不是開善堂的，更不可能做虧本買賣。
“可以賣。”
趙安瀾面無表情地報出了一個價格，“紅磚，一百文一塊，複合保溫板，五百文一塊，輕鋼龍骨及連線件，按套算，一套十兩銀子，門窗另算。”
“嘶……”
“我的天！”
“這，這……”
趙安瀾的話音剛落，商福田，玉林等人瞬間倒吸一口冷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臉上的期待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瞬間凝固，然後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難以置信。
一百文一塊磚？！
五百文一塊板？！
十兩銀子一套骨架？！
這價格簡直是天文數字，要知道，就連京城裡最好的青磚不過三十文錢一塊，普通的木料更不值錢。
趙安瀾報的價格，足足是普通建材的五倍以上，甚至更多。
商福田只覺得眼前發黑，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他摸了摸自己的錢袋，又想想家裡幾口人等著過冬的破屋，心沉到了谷底。
就算把他們幾個老底全掏空，再加上這次流放前偷偷藏的最後一點體己，也買不了一個房子所需的材料啊。
這哪裡是買材料，簡直是搶錢，不，比搶錢還狠。
玉林等人也是面如土色，互相看著，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絕望和無力。
他們攢的那點錢，在趙安瀾報出的價格面前，簡直杯水車薪。
趙安瀾將他們的表情盡收眼底，臉上依舊沒什麼波瀾。
她知道這個價格對他們而言意味著什麼，但她不可能降價。
這些材料的價值，遠非這個時代的人所能理解，五倍的價格已經是她看在同為流犯的份上，沒有過分溢價了。
她沒有催促，也沒有流露出絲毫嘲諷，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彷彿在等待他們自己消化這個現實，做出選擇。
沉默在寒風中蔓延，帶著刺骨的尷尬和難堪。
半晌，商福田才像是被抽乾了力氣，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訕笑，對著趙安瀾拱了拱手，聲音乾澀。
“趙，趙公子，這個，這個價格，唉，是我們，是我們不自量力了，打擾了，打擾了……”
他語無倫次，只想趕緊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地方。
玉林等人也連忙跟著鞠躬，臉上火辣辣的，連聲道歉。
“對不住，趙公子，打擾您吃飯了。”
“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說完，幾人如同喪家之犬，倉惶地轉身，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院子，身影迅速消失在昏暗的暮色裡。
看著他們狼狽離去的背影，顧明姍撇了撇嘴，小聲道：“哼，算他們識相，安瀾的東西這麼好，賣這個價已經很公道了。”
她可是親眼見過這些材料的奇妙之處。
趙安瀾沒說什麼，轉身回屋，重新端起那碗微涼的粥，平靜地吃了起來。
對她而言，這只是一個小插曲。
然而，這一夜，註定有許多人難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