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為,造成這一切的問題都歸根於一人。
他心裡一陣埋怨嬴仄的同時也回頭冷冷看向了那些即將追上的幾人,隨他視野的穿梭,他面朝的前方,房屋街道皆隨一層層的波光激起了重影,連帶他身後的嬴倪二人以及所處的街道皆在倒映完影像後再將他們從全知意等人眼中逐漸模糊,然後前面已被刻印出來的影像便往另一方轉移。
此番景象落在全知意等人眼中等於是將兩者都往另一方向轉換,他們依舊是他們,但所見的前方嬴倪二人只是被切換過來的虛影。
這一頭,面對即將要追上他們的全知意等人,嬴仄屬實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正處這個關鍵時刻他們怎麼突然間改變了方向?難道是看到了定國公?
為此嬴仄還左顧右盼了一下,但看倪梅裳還在喘著氣心裡很是過意不去,眼下也不管什麼定國公在不在附近,直接扶著倪梅裳往一旁的茶閣走去,嘴裡一邊說著關心道歉的話。
他平時大大咧咧慣了,倪梅裳還是他第一個接觸的女孩子,很多事情他並不完全做到細心,再加上他很早就沒了孃親,接觸的大多都是男孩子。
嬴仄一臉愧疚的給倪梅裳倒了一杯熱茶道:“實在很抱歉,這第一次帶你出來就遇到了這種事,怪我粗心大意非但沒有照顧好你,還害得你同我在這大冬天裡到處跑,我真該死。”
倪梅裳無奈的笑笑:“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是我應該感謝你才是,能把我帶出來見見這世面,從而滿足了我多年的好奇心,在我看來,這是個很特別的一天,讓我有了一個奇妙的體驗。”
嬴仄呆呆的看向倪梅裳,見她笑容真誠,隨後也與她相視一笑。
心想:裳裳真是溫柔。
他們所處的閣間對面,朝鶴衣此時正與剛到此處尋他的倪殊同坐一間喝茶。
朝鶴衣淡淡道:“是你們冥界太閒了?怎的三天兩頭往我這裡跑?”
倪殊抿了一口茶,笑著搖搖頭:“最近魔族會有所行動,此事可能涉及到臨界的人、鬼、妖三界,這其一,前段時間妖王出行魔界,為的是兩族聯姻一事,結果當天宴會上竟發生了意外,妖王的二女跡菡在獻舞期間被魔尊養的愛寵一口吞了,事後妖王想討個說法,結果魔尊只是敷衍了事,說他養的寵物平時最愛吃的便是蛇了,但也極挑食,一般的蛇它不吃,跡菡能被列入它的食譜裡也是她的福氣,這可把妖王氣壞了,當即就與魔尊撕破臉,使得大戰一觸即發。這其二嘛,百年前魔尊曾來過我冥界鬧事,然後被我與天帝二人聯手將他打成重傷,幸運的是,魔尊最後逃了,因為他現在也算是我一個友人,不幸的是,直至今日他對於當年之事依舊記恨在心,可能這一次與妖族起衝突的同時也連帶來找我冥界麻煩吧。”
倪殊嘆了一口氣,接著又拿起茶杯飲了一口再放下道:“霽兄,要是你的好兄弟有難你會考慮幫一把嗎?”
朝鶴衣一臉冷漠的看著他:“你這不跟人家魔尊玩的挺好嗎?還怕他會刁難你?”
倪殊無奈的笑笑,然後搖頭:“他可不知道我是倪殊,要知道頭都給我擰斷了。”
朝鶴衣說:“你們的事我沒興趣參與,要真到了那個時候你再去尋天帝過來幫忙,如今魔族未除,他也不想你們冥界有事。”
倪殊嘿嘿一笑:“那單春生與我確實存在一定的合作關係,但他怎能跟霽兄比呢?你我可是朋友!”
朝鶴衣以非常無情的態度回應:“別拿你在魔尊面前用的那一套同樣用在我身上,再者,我僅是一介散仙,怎值你一個鬼王深交?”
倪殊一聽,有些幽怨的看向朝鶴衣:“霽兄可真是無情啊,咱們好歹也認識了近七十年,明明前面還好端端的,這次竟突然跟我翻了臉,可是誰惹了霽兄如此不快,才說了這等氣話?”
話一說完便收到朝鶴衣朝他投來的一道冷漠無情的目光,瞬間嚇得倪殊一陣哆嗦,感知這空氣中近乎冷到爆裂的寒意,直將他面前的茶杯連帶著茶水都給凝結起來。
倪殊將視線轉到他面前爬滿霜的茶桌以及被凍結的杯子,然後慢慢睜大了雙眼,他是由起初的震驚後轉為了無語,嘴角抽了抽,看著朝鶴衣有些欲哭無淚。
“霽兄,這茶我也就喝過兩口,至於嗎?”倪殊一臉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接著又似想到什麼,頓了一下,繼續道:“難不成真遇到了煩心事?”
說這話的同時他還下意識往對間看去,此刻那一頭的嬴倪二人聊的可歡了,倪殊見此情景嘴角微勾,下意識伸手正欲拿起面前的茶飲一口,竟忘了方才茶水被凝結一事,這剛一碰到杯身指尖似被一陣刺骨的寒流侵入,疼得他齜牙咧嘴的趕忙鬆開手。
然後看了一眼與茶桌凝固在一起的杯子,再看了看正坐在自己對面淡定喝茶的罪魁禍首,那傢伙的神色簡直淡然到彷彿此事真的與他無關一樣。
甚至在下一刻他繼續將目光轉向對間方向,觀察起嬴倪二人的一舉一動。
倪殊捂著自己那一隻刺痛的右手並揉了揉,隨即又一臉幽怨道:“霽兄你過分了啊。”
但見朝鶴衣完全不想理他,想了想,又道:“哎,不過要我說啊,咱作為朋友你可聽我一句勸,再不改變一下你這冷性子指不定哪一天人家倪小姑娘看到你都得害怕的跑掉了,你再看看人家嬴小公子,嘖嘖嘖,是個會討小姑娘歡心的主!霽兄可得跟著人家學學。”
倪殊邊說還邊伸手從自己袖中掏出一把瓜子來磕,期間他也同樣望向了對間,但餘光卻偷偷留意著朝鶴衣的表情變化。
原本以為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朝鶴衣可能會用眼神刀他再就開口讓他滾,或者嚴重一點的會直接“送”他離開,結果人家完全是無動於衷,至少在朝鶴衣還未轉過臉來時倪殊是這麼認為的,懷疑自己一直以來是不是誤會了朝鶴衣,不是他愛不自知,而是他壓根就對倪梅裳沒那個意思,直到……
朝鶴衣緩緩朝他投來一道堪稱冷漠無情的目光,一態清冷孤傲中又帶了幾分不屑道:“他?一個滿懷心機的無恥小子怎會討人歡心?”
他壓根就瞧不上那紅衣少年好吧,並在他看來紅衣少年所有對女孩帶有目的性的討好方式都表示嗤之以鼻,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只差沒冷笑出聲了。
倪殊見他這般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先是磕掉口中的一顆瓜子,然後說:“若僅一人喜歡真心可顯而易見,從而有恃無恐,倘若求者眾多便能產生一種競爭,當局者真心難辨。有時候愛也似一場攀登,她在高處,也許你能一躍來到她身邊,但只要登頂的途中還有另外一人,倘若在她心裡那個人比你重要,霽兄你猜,她在未選擇你的情況下是繼續留在原地還是直接朝那人奔赴?”
朝鶴衣那如墨畫般好看的雙眉微微皺起,眼裡不禁有了些疑惑,以及還有無語。
“鬼王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倪殊聽聞此話愣住了,隨即反應過來驚訝道:“霽兄的意思…難道你並未心悅於那位姑娘?”
朝鶴衣瞥了倪殊一眼,回應了倪殊的話:“鬼王為何也這麼想?”
倪殊咀嚼了一下他說的‘也’字,然後說:“自然是看霽兄待那姑娘極好,倪某便以為霽兄應該是心悅人家姑娘的。”
“枉我還磕了你倆這麼久。”倪殊多少也有些失望的小聲嘀咕了這一句,接著又道:“還以為這世間真會有人與神相戀,像話本里寫的受諸仙所阻攔,為天理所不容,跨禁區,迎萬難,為愛者所向披靡,最終與愛人攜手永遠。”
朝鶴衣:……
倪殊說完又忍不住再次失望的搖搖頭:“聽聽,這多好的劇情。”
倪殊見朝鶴衣對於他的話完全無動於衷,不過雖看上去確實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視線卻始終停留在人家姑娘身上。
這又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一直認為朝鶴衣是愛不自知,能為一人做到如此地步,去參與她所有的人生,不是愛是什麼?
人族壽命短暫,他卻不厭其煩陪她過了一世又一世,實在……
實在令人淚目!
倪殊在心裡小小感動了一番,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這位冰山禁慾系謫仙動情後的樣子了,到那個時候,是否也能從他臉上看到笑容?
真是無法想象。
倪殊摸了摸下巴,琢磨著如何快速撮合兩人的辦法。
最後他眼珠子一轉,嘿嘿一笑,顯得模樣狡黠又帶了幾分猥瑣。朝鶴衣聽到他一聲賤笑並未回臉看他,卻是垂眸沉思一番,然後伸手拿起面前那一盞玉杯湊到嘴邊品了一口茶,只待他放下的時候倪殊便說話了。
“霽兄可知這倪小姑娘的命定之人?是不是她此前身邊的嬴小公子?”
朝鶴衣淡淡道:“鬼王問這個做什麼?”
倪殊邊嗑瓜子邊說:“這不好奇嘛。”
對間。
剛剛視窗位置突然闖進一人,把倪梅裳嚇了一跳,嬴仄見此趕忙用眼神安撫,告訴她這是自己人,讓她不必擔心。
說著又轉而有些不滿的瞪了浮合一眼,沒好氣道:“浮合,你不會從正門進來嗎?跟做賊似的!”
浮合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剛剛路上碰到了全世子等人,後被追了一路,幸好是成功甩開了,不然小的今日可能小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