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的餘溫在硝煙瀰漫的堡壘中瀰漫開來。
混合著濃烈的血腥、硫磺以及那揮之不去的、屬於惡魔屍體化為灰燼後特有的刺鼻焦糊味。
空氣中甚至飄蕩著細微的黑色灰塵顆粒,那是消散惡魔存在過的最後痕跡。
這讓環境看上去十分的不美妙。
但對於復仇者和守夜人來說,在空氣中瀰漫的這些灰塵才是最美妙的景色點綴。
一群來自不同種族的復仇者癱坐在城牆根下臨時搭建的掩體後,疲憊地喘息著。
盔甲上糊滿了凝固的汙血和不知名的粘液。
上面坑坑窪窪,破敗不堪。
沒有一人狀態是好的,沒有一人身上的裝備是完好的。
一個頂著彎曲羚羊角的鹿頭人復仇者靠在冰冷的金屬牆壁上,對著旁邊一個守夜人遊俠感嘆。
“兄弟……說實話,開戰前我差點以為自己得交代在這兒了。這波狗雜碎來的太他娘猛了!比我老家那次魔災還嚇人!”
他粗糙的手指還在微微發抖。
顯然,他原本的世界並不是一個多麼強大的世界。
可對於一些本就平和的世界來說,剛剛的那種惡魔潮湧確實足以毀滅。
旁邊一個臉上塗著戰紋的灰皮復仇者咧嘴,露出帶血的牙齒,儘管疲憊難掩,語氣卻帶著一絲驕傲。
“嘿!看見沒?東邊那個缺口?老子和另外兩個兄弟,硬是用塔盾把那三個判魂魔給堵回去了。
“有個蠢貨還想爬我盾牌,老子一斧子給它手腕剁了,掉下去就被踩成肉泥!”
他比劃著,唾沫橫飛。
“得了吧疤臉,要不是‘鐵罐頭’及時把那個燒融的支撐點焊死,咱們全得被上面塌下來的鐵板壓成餡餅!”
另一個精靈復仇者沒好氣地說,但眼神裡沒有責怪,只有一起扛過生死的信任。
沒有什麼比在戰場上的血腥戰鬥相互協作,更能夠換取相互之間的信任了。
這時,一個穿著白色罩袍、胸前繡著綠葉與藥瓶徽記的守夜人醫療兵快步走來。
“傷呢?讓我看看!腿伸過來!”
她語氣幹練,不容置疑。
隨著守夜人開始更多的與非守夜人的生命合作,專業的醫療部隊就是非常必要的。
對於守夜人來說,醫療的行為是非常簡便的。
不過有守夜人藥劑的情況下,對其他生命體的醫療形式只是稍微麻煩一點。
那個吹噓的“疤臉”呲牙咧嘴地露出小腿上一道深可見骨的腐蝕傷疤。
“嘶……輕點大姐!哎呦!你這抹的是啥?這麼痛?!”疤臉倒吸一口冷氣。
“閉嘴!強效淨化凝膠,專門拔除深淵腐蝕的。算你運氣好,沒傷到動脈,不然得截肢!”
醫療兵動作麻利,一邊消毒上藥一邊用特製的繃帶加壓包紮。
“忍著點,很快就好,保證你晚上就能啃軍糧!”
守夜者有專門的時間計時器,畢竟他們在深淵裡面是輪換制的,還得回正常的時間過生活呢。
“晚上啊……”
疤臉突然有些平靜,看著永遠是一個色調的天空。
鹿頭人復仇者看著那醫療兵熟練精準的動作,又瞥了眼那散發著清涼薄荷與微弱金屬味道、效果立竿見影的藥劑。
忍不住對旁邊正在檢查機弩磨損的矮人守夜人隊友低聲嘟囔。
“你們守夜人……簡直就像個怪物!這麼大戰下來,兵跟鐵打的似的,藥跟潑水似的用,這後勤……我老家的大公爵見了都得饞哭!”
這樣的讚美,說實話守夜人已經聽夠了。
但還是會時不時的聽見這樣的聲音,特別是這種大戰之後的感嘆。
因為這是親身的經歷,就在面前所顯露出來的,沒人會在這個時候沉默無語。
那矮人叼著根沒點燃的菸斗,頭也不抬地哼哼:“那當然!我們就是為這而生的。
感謝腦袋上的鐵疙瘩庇護吧,在它罩子底下,老子感覺還能再砍它三天三夜。”
雖然話裡帶著疲憊,但那份骨子裡的堅韌和無畏讓周圍的復仇者們都不禁動容。
守夜人真的是精力的怪物。
真的不是鐵做的嗎?
一個用布擦拭著寬刃大劍的獸人復仇者介面,聲音低沉卻充滿敬意。
“這幾天看你們守城牆……真是讓我開了眼。不管是配合,還是紀律!我這輩子沒見哪個軍團像你們這樣。
“頂著那種級別的惡魔海,還能邊罵街邊有條不紊地把它們剁成渣!刀砍鈍了換弓,弓沒箭了拿盾牌砸!還有那些指揮官……特別是那位‘魂火騎士’。”
他敬畏地瞄了眼遠處駐劍而立的蕾莉婭:“簡直就是戰場上的惡魔屠戮者!”
看來蕾莉婭快要有一個新的名號了。
不過對於這個名號,應該不會有人拒絕。
旁邊另一個正在幫朋友縫合肩甲的復仇者咧嘴笑了笑,抓起一把地上的黑色灰燼,任由它們從指縫滑落。
“誰說不是呢,瞧瞧這些灰,囂張的惡魔們?呸!最後不也只剩下這點玩意兒?連塊好點的魔角都留不下。跟被點了的菸灰缸一樣。”
他的話引起一片帶著疲憊的笑聲和贊同的嘟囔聲,空氣中焦糊的惡魔灰燼似乎也沒那麼難聞了。
雖然在守夜人這裡戰鬥後,惡魔很少會留下屍體獲取足夠的材料,但看著惡魔像這樣只剩下一層灰,也足以讓他們爽快異常。
他們是復仇者,不是那些來深淵投機取巧的傢伙,他們來這裡就是向死而生,或者就是來這裡與惡魔同死的。
守夜人的後勤供給非常完善,他們完全不需要花費什麼心思,只需要戰鬥和惡魔廝殺,然後與惡魔一同死亡。
如果能在死亡之前帶走那麼一兩個惡魔就更好了。
沒有比這裡更好的地方了。
這段時間,外界都快要將守夜人的血坑堡壘稱為復仇者的聖地了。
這裡能夠很好地幫助他們完成他們的使命。
對於這些本就赴死的人來說。
守夜人永遠都是在默默地提供著幫助。
勸阻沒有意義。
惟有復仇,唯有惡魔的死亡,才能暫時安撫他們佈滿裂痕的心。
血戰堡壘·1121層前線哨站
嗡!
一面巨大的、由流動水銀構成的水晶沙盤前,代表血坑堡壘區域的能量光點從之前被代表惡魔的深紅狂潮幾乎完全淹沒的狀態,正頑強而穩定地重新亮起銀藍色的光芒。
雖然光點區域邊緣依舊如同被火焰舔舐般波動劇烈,但核心已經穩如磐石。
“不可思議!”
站在沙盤前的“群山壁壘”托爾格曼,巨大的岩石面容上看不出表情,但眼窩中跳動的琥珀色魂火顯示出他內心的劇烈波動。
“頂著至少數倍於以往的攻城強度,甚至動用了煉獄戰獸和多個傳奇單位……他們竟然硬是扛住了!那個新裝置……它在如此高壓下依然維持著核心區域的秩序穩定!”
主要是那個新裝置。
正是因為那個新裝置才引起了這一層惡魔的動亂。
但對於他們來說這是好事,甚至他們對於那件新裝置很好奇,如果能夠得到相應的技術,他們會非常的高興,哪怕是能夠購買成品,他們也會非常樂意。
只不過沒人會開這個口。
因為長一個讓深淵瘙癢的紅點就夠了,如果周圍再多長几個,深淵或許會開始不守規矩了,這不會是好事。
他們和深淵既是死敵,也是需要平衡的存在。
他們終究是無法真正地將深淵消滅掉。
畢竟這裡是星界的糞坑,是垃圾桶。
如果沒有了糞坑和垃圾桶,裡面的垃圾就會到處飛,這不會是好事。
這種問題的縮小版在卡納的世界當中已經有所展現。
不過好在守夜人遍佈世界的據點,很好地遏制了這種問題的擴散。
某種程度上,守夜人現在可以算是本世界的垃圾清掃員。
旁邊的高等精靈祭司艾蓮德拉,銀色的眼眸緊緊鎖定著沙盤上那片正在緩慢收縮、但已顯頹勢的惡魔洪流標誌。
“不僅僅是扛住,更重要的是他們展現出的持續作戰能力和恢復速度。你看,他們的遠端火力壓制密度幾乎沒太大衰減。這意味著他們的後備力量、物資補給通道完全沒有被切斷,效率高得驚人。”
不過對於這一點,周圍的其他人並不覺得奇怪,他們早就知道了相關的資訊,只不過這一位最近在忙其他的事情罷了。
她深吸一口氣,語氣中帶著難得的振奮和對未來的希冀:“這座堡壘……已經真正紮根了。它不再是脆弱的橋頭堡,而是一個足以改變1121層戰場平衡的堅固據點。
“壓力?呵,從今天起,感到壓力的該是對面的渣滓了!”
有了一座新的堡壘。
哪怕無法和血戰堡壘比擬,但這依舊是一個扎穩腳跟的據點。
而且就在主戰場的側面。
雖然現在血坑堡壘是守勢,但一旦等他們開始扭轉局面,從守勢變成了進攻狀態的情況下,惡魔們就知道痛苦了。
因為所有人隨時都可以從戰場的側面派出一支部隊開始進攻,而且還有完備的後勤,並且惡魔難以切斷。
這會讓惡魔非常難受,甚至不得不讓秩序方向前推進很大一段距離壓縮惡魔的生存空間。
當然這樣的扭轉或許得是以幾十年為單位。
主要是守夜人看上去有那麼一點點瘋狂,無法確定其目的和最終的行為會導向何處。
畢竟他們的背景在場的眾人無一不知曉。
血坑堡壘·臨時指揮點
遠離了依舊喧鬧的休整區,在一處相對安靜的、被臨時加固的塔樓平臺上。
蕾莉婭、灰牙、安娜貝爾、卡瑞娜和阿碧絲幾人終於聚在一起。
灰牙大大咧咧地坐在一個彈藥箱上,揉著剛才被一頭深淵督軍巨錘擦過的左肩鎧甲,齜牙咧嘴。
“嘶……那混蛋力氣真不小!還好我骨頭硬!”
安娜貝爾無聲地遞過來一支治療噴霧,灰牙接過熟練地噴在淤青處。
“謝了,哎,阿碧絲,剛才你用‘腐化枷鎖’困住那頭暴魔領主的時候,時機剛剛好,再晚半秒,它就溜沒影了。”灰牙看向阿碧絲。
他有些懷念和隊友們一起戰鬥的時光,默契十足。
戰鬥起來得心應手,順滑異常。
阿碧絲正小心翼翼地用淨化紗布擦拭著蕾莉婭臂甲上一處被酸液腐蝕的傷口邊緣。
傳奇惡魔造成的傷害,並不是簡單地使用藥劑就能夠直接剔除的,需要一些繁瑣的手段來清除掉殘留的汙穢能量。
不過比起正常的生命體,守夜人已經好了很多。
“應該的。倒是姐姐你,嘖嘖……看把那蟲子嚇得,連半截尾巴都不要了。”她促狹地眨眨眼。
看見自己的姐姐總算是有所成長,阿碧絲也是非常非常高興的。
蕾莉婭繃著臉,但仍能看出眼中一絲無奈:“……下次得想辦法阻止它們逃跑。深淵的傳奇都太滑溜了。”
她的語氣裡帶著深深的不甘。
她這個時候本來應該得瑟的,但那頭惡魔的逃走讓她很不高興。
卡瑞娜已經解除了巨熊形態,恢復成一個身材高壯、面容溫和的女戰士。
她抱著一大塊高能軍糧壓縮塊用力啃著,含糊不清地安慰:“蕾莉婭……別想那麼多,這裡畢竟是深淵,是別人的地盤,而且那頭傳奇,明顯和其他的不一樣。”
安娜貝爾收起為灰牙處理完的工具,聲音清冷地開口,帶著一絲精準的揶揄:“或者,灰牙下次戰鬥時控制點脾氣,別總想著從天上俯衝下來近戰。”
她的話一如既往地戳中要害。
“嘿!安娜貝爾!這能怪我嗎?我在天上能做的事情可不多。這裡畢竟是深淵呢。”灰牙立刻跳起來反駁,但看到大家笑呵呵的嘴角,自己也忍不住嘿嘿笑了起來。
沒有長篇累牘的感慨,只有戰友間最樸素、最默契的交流。
幾句閒談,一個包紮的動作,一句精準的調侃,便足以洗刷掉連續數日血戰的沉重。
他們畢竟是最初的守魂者。
艱苦的,血腥的,絕望的,他們都經歷過。
這只不過是平常的一次。
被鐵花構造體護衛在下方,聚集而來的秩序魔力如陽光般灑在他們身上,將疲憊的身影和沾染戰痕的盔甲鍍上了一層暖金色。
他們圍坐在一起,各自處理著戰鬥的印記,分享著高能壓縮塊和清水,空氣中瀰漫著藥品、汗水和一種名為“重逢”的安寧氣息。
血坑堡壘屹立不倒,鐵花在硝煙中靜靜綻放著秩序的光輝。
這似乎。
深淵的行動並沒有結束。
一種蓬勃的壓力正在向他們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