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在那那幹嗎？都燒了！”
檔案室的消防噴頭已經感應煙燻而啟動，細密的水簾噼裡啪啦砸在鐵皮櫃上，卻澆不滅越來越多檔案冊燃燒噴湧的妖異火苗。
泛黃的紙張像被點燃的火把，暗紅火舌順著裝訂線瘋狂吞噬，檔案室已經是遍佈濃煙。可這檔案冊自燃的蹊蹺，這火勢又是詭異的大，消防噴頭淋出的那些水簡直就是微不可及。
“快出來！”
鄭行手裡的滅火器衝著越來越大的火苗瘋狂掃射，白色乾粉裹著火星漫天飛濺，卻在觸及紙張的瞬間被高溫蒸發成青煙。
“轟——”
鐵皮櫃子因為火苗的熱度變的膨脹，開始一個接一個的不斷倒塌。
何鏘手忙腳亂的拯救並沒有起到什麼效果，那自燃的檔案冊還是在火苗的吞噬下化為灰燼的檔案，何鏘也被七倒八歪的櫃子跟燃燒的火包圍……
“這是什麼聲音？”
二樓傳來的劇烈聲響，讓一樓的周遊感到了隱隱的不安。
他看了看面前打他一進會議室就極力撇清關係，一問三不知的副校長馬全跟坐在那神色憔悴，不問不答，一問就是“只是同事”說辭，沉浸在穆佳死亡的悲傷裡卻死不配合的鐘銳，心裡更是煩躁。
“鍾主任，你真沒有想說的嗎？”
鍾銳眼皮都沒抬一下，說道：“警官，我真的跟穆校長只是普通同事關係，至於你說的悲傷，難道同事去世了不該悲傷嗎？”
“馬副校長，你不悲傷嗎？”
馬全扭過頭，似乎並不想搭理鍾銳，兩人的關係並不是很融洽。
“德育主任劉正德死了，校長穆佳也死了。”
周遊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掃射：“現在學校的高層領導恐怕就只剩馬副校長跟鍾主任了，難道你們覺得他們的死跟學校沒關係嗎？”
馬全拿著手絹擦了擦額頭的汗，顫顫巍巍地說道：“警官呀，你們可得抓緊破案呀，我們學校出了這種事情，是學生、老師心裡都不安呀。”
周遊看著連連搖頭的馬全，心裡想到：連續的兇殺案讓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迎來了從業半生以來最大的挑戰，估計跟案子的關係也不大。反倒是那個面上裝出什麼都無所謂樣子的鐘銳，恐怕跟穆佳、劉正德都脫不開關係。
“不好了。”
一個女老師慌里慌張的跑了進來：“馬校長，檔案室失火了。”
“什麼？”
馬全強撐著桌子，才讓搖搖欲墜的身子沒有倒下去。
“都在這老老實實待著，涵之，看著他們。”
想著何鏘還在檔案室，周遊心急如焚，丟下這句話便狂奔了出去。
“你沒事吧。”
鄭行撐著手臂從地上爬起來，身下護著的正是剛剛差點被掉落的鐵皮砸到的何鏘。
“沒事。”
何鏘趁鄭行持著滅火器死死壓控火苗的間隙，正要貓腰衝出火海，肩頭卻不慎撞向顫巍巍的鐵皮檔案櫃。受火勢炙烤的薄鐵皮本就酥脆，經此一撞轟然傾塌，帶著灼燙的氣浪直朝他後頸砸落。
千鈞一髮之際，如果不是鄭行拼了命的衝上來拽住了自己的胳膊，把自己護在懷裡，兩個人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才到了門口的安全處，恐怕現在那鐵皮已經插到了自己的腦袋裡了。
“起來。”
鄭行聲音沙啞地拽起癱在地上的何鏘，何鏘的黑色工裝褲膝蓋處被火燒出了一個焦黑的破洞，裸露的小腿上幾簇腿毛被燎得蜷成炭絲。
“何鏘！”
周遊衝過來時臉色煞白，顫抖的手指攥住何鏘的肩膀來回檢查，連聲音都發著顫，“傷到哪兒沒有？快讓我看看。”
看了眼還在旁邊的鄭行，何鏘有些難為情，反手拍了拍周遊的手背，望著狼藉的檔案室扯出笑：“人沒事，就是得給人家賠櫃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朗的笑聲混著滅火器噴出的白色粉末在濃煙裡飄散，被壓制的火苗仍在噼啪作響。就在眾人轉身看向檔案室時，火光扭曲的牆面上，一團墨色陰影正從檔案架底部緩緩上浮，那笑聲彷彿帶著某種詭異的共鳴，在陰影凝結成輪廓的瞬間，突然詭異地戛然而止。
“警官命都差點沒了，還有心情擔心要賠錢呢？”
“你是誰？”
周遊上前兩步，眯眼望向濃煙翻湧的檔案室深處，碳化的鐵皮在高溫中噼啪爆裂，卻沒聽見任何活人的動靜，那些濃得化不開的煙瘴裡，似乎真的空無一人。
“警官是在找我嗎？”
這問話像被揉碎的冰碴子，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同時灌進耳道，讓周遊也無法輕易分辨聲源的傳出位置。
“警官別白費力氣，一個永遠無法出現在人面前的鬼，你怎麼可能找得到呢？”
“鬼？”周遊冷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敢在光天化日下出來的鬼，不怕太陽把你燒的灰飛煙滅嗎？”
“哈哈哈哈。”
牆上的影子隨著笑聲一顫一抖，似乎真的像是他在發出笑聲。
“灰飛煙滅？哈哈哈，警官，剛剛差點被燒的灰飛煙滅的可不是我，而是這讓你甚是牽掛的好隊友。”
何鏘打量著牆上的影子，一頭漂亮的捲髮，輪廓分明的側臉，小巧的鼻子，還有挑高的身材，不難看出是一個秀氣好看的男孩子。
“你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從聲音跟體型來判斷何鏘並不覺得這個男生會是個成年人，哪怕身材高挑，但成年男人的骨架跟青春男生的骨架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警官真會說笑。”鬼影手指指了指自己，“我是一個鬼，一個已經死了好多年的鬼，你覺得我會是這個學校的學生？莫非警官將這裡當做猛鬼學院了？可真是有意思得很呢。”
“鬼是能寫字？還是能放火呢？”
“放火？”鬼影發笑道，“警官可不要在這裡栽贓誣陷好鬼，火明明是從你的手裡著起來的，跟我有什麼關係？讓我說呀，你才是要故意放火呢。”
“可想要阻止我們調查這個案子的可不是我。”
何鏘伸手指向牆上的影子：“而是你。”
“是我，又能怎？”
牆上的影子突然收起了玩笑的語氣，聲音變得冰涼徹骨：“警官，這只是給你們的一個小教訓，如果你們再敢繼續追查這個案子的話……”
“可就不是被火燒這麼簡單了。”
“你們別忘了，鬼，殺人可是不犯法的。”
話音未落，牆上的黑影如墨滴入水般融化開來，濃稠的陰影在牆面上鋪開最後一道漣漪，便驟然消散得無影無蹤，彷彿方才的對話只是他們因高溫產生的幻聽，那個鬼影從未出現過。
就在這時，由遠及近的消防車警報聲突然打破了寂靜，紅藍交替的燈光透過檔案室的窗戶掃在空無一人的牆面上，將剝落的牆灰照得忽明忽暗，只是那裡再也找不到任何影子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