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張曉雅?”
明城市公安局詢問室裡,周遊與何鏘的正對面,坐著一個極美的女人。
張曉雅顯然是從比賽現場匆忙趕回,身上是簡約的黑色瑜伽服,外面隨意披著的土黃色風衣,衣角有些凌亂,訴說著她一路的急切與慌亂。
那原本柔順如瀑的栗色長髮,此刻肆意地散落在肩頭,幾縷不聽話的髮絲更是倔強地垂落在蒼白如紙的臉頰旁,給她添了幾分憔悴。
那雙像繁星璀璨般的眼睛,此刻全然失去了光彩,佈滿血絲的眼球,像是乾涸湖底的裂縫,透著無盡的疲憊與悲傷。深深的黑眼圈掛在眼周,高挺的鼻樑下嘴唇毫無血色,一些翹皮在燈光下清晰可見,顯得格外刺眼。
可即便如此,精緻的五官輪廓,高眉骨下深陷的雙眼,挺直的鼻樑,以及蒼白乾裂卻依舊線條優美的嘴唇,無一不在彰顯著她的美麗。
張曉雅與之前被害者的妻子全然不同,與段惠那家庭婦女般的普通,楊月婷因痛苦婚姻而呈現出的疲憊相比,張曉雅宛如一朵被精心呵護在溫室中的花朵,渾身散發著一種優雅的氣質,很難讓人將她與眼前這樁撲朔迷離的案件聯絡在一起。
張曉雅輕輕點了點頭,還未等她開口,淚水便洶湧地湧出了眼眶,淚水裡那無盡的悲傷與痛苦,要將她整個人淹沒。
何鏘見狀,伸手遞過去一包紙巾:“先緩緩情緒,我們再說。”
就在張曉雅伸手接過紙巾的瞬間,何鏘的目光不經意間掃到了她的手。
那雙手在詢問室暖黃色柔和燈光的映照下,宛如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她的指甲修剪得圓潤而精緻,每一片都像是經過了千錘百煉的珍珠貝,邊緣整整齊齊。指甲上的美甲更是錦上添花,底色是淡淡的裸粉色,好像春日裡天邊最柔和迷人的雲霞,細膩而溫柔。上面點綴著細碎的金色閃粉,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如閃爍的繁星璀璨而奪目。
這雙手,怎麼看都像是從未沾過生活瑣碎的富貴太太之手,難以想象它竟會與殘忍的殺人行為扯上關係。
“謝謝。”張曉雅輕聲說道,她擦了擦眼淚,雙手緊緊握著眼前那盛滿熱水的水杯,掌心傳來的熱水溫度似乎能給她搖搖欲墜的世界帶來一絲穩定的力量。
“警官,我愛人,是怎麼死的?”
她抬起頭,眼裡滿滿的悲傷與疑惑,聲音微微顫抖。
剛剛認屍的時候,張曉雅哭得死去活來,整個人陷入了崩潰的邊緣。為了避免她受到更強烈的刺激,洛丹陽當時只給她看了呂鵬的頭部,刻意沒有展現出呂鵬那被蝰蛇咬得千瘡百孔、慘不忍睹的屍體。
“呂鵬是中了蝰蛇的毒素死亡。”周遊開口回答,聲音在這安靜的空間裡迴盪,“張女士,您聽說過蝰蛇嗎?”
“蝰蛇?”張曉雅眼中盡是迷茫,瀰漫在她的眼眸深處,“沒有,可為什麼咱們城市裡會有毒蛇呢?”
她的反應自然而真實,無論是表情還是回答,都找不出絲毫破綻,完全就是一個正常人在聽到如此意外又驚悚的事情時的本能反應。
“我們是在城中村發現了呂鵬的屍體。”周遊一邊說著,一邊將幾張照片遞到張曉雅面前。
照片上是呂鵬遇害的城中村幼兒園,那破舊的建築、雜亂的環境在照片中顯得格外刺眼:“這片正處於拆遷棚戶區,比較雜亂,附近的居民也不多,您丈夫為什麼到這裡去您知道嗎?”
張曉雅的眼神在掃到照片的一瞬間,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那顫抖極其細微,若不是何鏘一直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恐怕很難察覺。
不過張曉雅很快便不動聲色地掩飾了過去:“我從來沒聽過我愛人提過這裡,也對這裡一點印象也沒有。”
張曉雅輕輕搖著頭,像是在努力回憶,又像是在極力否認,緊接著她迅速地將照片推回到了周遊的面前。
“那您跟您丈夫聯絡過嗎?”何鏘開口問道,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聯絡過。”
張曉雅的眼神裡瞬間湧起濃濃的悲傷,起皮的嘴唇哆哆嗦嗦的輕碰著:“昨天中午的時候我愛人還給我打電話問我比賽的成績怎麼樣,說今天我回來的時候到我們學校接我,誰知道……誰知道……”
話音未落,她的眼淚再次淌了出來,哭聲裡,有難過,有悲痛,有不捨,更有深深的難以置信。
何鏘一直緊緊盯著張曉雅的一舉一動,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
她迅速將照片推回的那個動作,在何鏘看來,過於急切,彷彿在刻意逃避著什麼。那一瞬間,何鏘的心中湧起一絲懷疑,似乎張曉雅的種種表現是在刻意而為。
“張女士,您先別急著哭,我們還有很多問題需要您配合。”
何鏘緩緩地開口道,聲音低沉平穩,試圖讓張曉雅冷靜下來:“您說昨天中午您丈夫給您打電話,那你們通話時,他的語氣有沒有什麼異常?周圍環境聽起來怎樣?”
張曉雅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情緒,那顫抖的肩膀逐漸平靜下來:“他語氣挺正常的,就像平常一樣關心我,還叮囑我比賽別緊張。”
張曉雅的聲音漸漸平穩,但仍帶著一絲哽咽:“他當時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周圍環境很安靜,沒什麼雜音,應該是在醫院的辦公室。我也很想知道他為什麼會跑到你們說的那個城中村去,如果他不去那個城中村的話應該也不會出事情……
張曉雅說著說著,聲音再次低落下去,臉上滿是悲傷與自責,彷彿呂鵬的死是她的過錯一般。但在何鏘聽來,她似乎很善於在不經意間轉移話題的注意力,或者說引發他人對她悲傷情緒的共鳴。
“張女士。”
何鏘輕呼她一聲,聲音不大,卻將張曉雅從再次陷入的悲傷中拉了出來。
“據我們所知,呂鵬先生是市立醫院心外的主治醫師,工作平時非常忙碌,在中午特意打電話關心您比賽,告知您等您回來去接您下班,這種情況常見嗎?”何鏘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審視的意味。
在他看來,一個工作如此繁忙的醫生,在午休時間特意打電話關心妻子比賽,還承諾去接其下班,這些刻意地小事,似乎有些不太尋常,不像是恩愛日常,更像是張曉雅用來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