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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萬毒經焚灰復現,攝魂鈴裂痕重生

邕州城外,梅山禁地終年被一層濃得化不開的乳白霧氣封鎖。這霧並非尋常水汽,它沉重粘膩,流轉間帶著令人作嘔的甜腥,彷彿凝固的瘴氣之海,將禁地與塵世徹底隔絕。唯有在三十年一輪迴的特定時辰,當星象與地脈產生微妙共鳴時,這死亡霧帳才會短暫地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其下隱藏的深淵——血池谷。

谷底中央,便是那令人聞之色變的血池。池面並非平靜,而是如同活物般永不停歇地翻湧,粘稠的血漿鼓起又破裂,掀起層層疊疊深褐色的浪花,每一次翻滾都帶出更加濃烈刺鼻的腥甜氣,混合著鐵鏽與腐敗內臟的味道,燻得人頭暈目眩。這腥風,便是梅山教最黑暗力量的氣息。

花瑤立於血池之畔。玄黑祭袍以金線繡滿扭曲的古老蟲形符文,寬大的兜帽壓得很低,陰影完全吞噬了她的上半張臉,只露出一個蒼白尖削的下巴和兩片薄如刀鋒的唇。她手中那柄三尺長的銀杖,通體流淌著水銀般的光澤,杖首並非尋常寶石,而是一顆鴿卵大小、不斷脈動變幻著幽紫與猩紅光暈的奇異晶體——“蠱心之眼”。此刻,這晶體正貪婪地吮吸著血池蒸騰的邪氣,光芒吞吐不定,映照著花瑤兜帽陰影下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

“時辰已至。”花瑤的聲音不高,卻如同冰冷的金屬摩擦,清晰地穿透血池翻滾的悶響和教徒們壓抑的喘息,迴盪在死寂的山谷中,“三十載蟄伏,今朝當以血肉,飼我聖蠱,壯我神威!”

環繞血池的近百名黑衣教徒,臉上塗著慘白的油彩,勾勒出扭曲的蟲紋。他們並非期待,而是一種被狂熱與恐懼雙重煎熬下的僵硬亢奮。聽到教主號令,他們齊刷刷地舉起手中各式詭異法器——刻滿符咒的骨笛、鑲嵌人牙的銅鈴、盛滿汙血的陶碗,喉嚨裡發出低沉含混的應和:“血肉飼蠱!神威永昌!”

花瑤銀杖微抬。四名身形異常高大、赤裸上身卻繪滿靛藍色詭異圖騰的“血衛”,如同沉默的石像被啟用。他們合力抬著一個巨大的、由某種慘白獸骨粗糲拼接而成的托盤,沉重地走向池邊。托盤上,九條赤裸的人體被粗糲的牛筋繩死死捆縛,扭曲成怪異的姿態。他們中有衣著富貴的商賈,有粗布麻衣的農夫,甚至還有一個穿著殘破皮甲的年輕士兵。共同點是他們驚恐到極致的眼神,喉嚨被粗布勒住,只能發出“嗬嗬”的絕望嘶鳴,身體因極度的恐懼而劇烈抽搐。

“此九人,命格特異,或身具微末靈力,或生於陰煞之地,或命犯孤辰……”花瑤冰冷的聲音如同在宣讀一份清單,“其血,乃上佳餌食!”

“獻——祭——!”花瑤兜帽下的嘴唇吐出最後兩個字,如同最終的判決。

四名血衛同時發力,將那沉重的骨盤連同其上扭動的“祭品”,猛地傾倒入沸騰的血池!

“噗通——!噗通——!”

沉悶的落水聲接連響起。粘稠滾燙的血漿瞬間包裹住那些活生生的軀體。淒厲到非人的慘嚎驟然爆發,又被翻湧的血浪狠狠拍碎、吞沒!他們像落入滾油般瘋狂掙扎,面板肉眼可見地發紅、起泡、潰爛!一個商賈模樣的胖子剛冒出頭,臉上糊滿粘稠血漿,眼珠因劇痛和窒息幾乎要爆出眼眶,他徒勞地張大嘴想吸入一口空氣,卻只灌進更多滾燙腥臭的血漿!下一秒,無數細小的、指甲蓋大小的黑色甲蟲,如同聞到血腥的鯊群,瞬間覆蓋了他整個頭顱,瘋狂地撕咬、鑽入!他的慘嚎戛然而止,只剩下一具瘋狂扭動、被黑色浪潮吞噬的軀殼,迅速沉入血浪之下。

血池徹底沸騰!不再是之前的翻滾,而是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瘋狂攪動!一個巨大的漩渦在池心形成,捲起丈餘高的血浪!粘稠的血漿被拋向空中,又雨點般砸落,在教徒們慘白的臉上和黑色法衣上留下汙穢的痕跡。濃烈到極致的血腥氣混合著內臟破裂的惡臭,幾乎形成實質的毒瘴。

“聖蠱甦醒!萬靈歸附!”花瑤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韻律。她雙手緊握銀杖,高高舉起!杖首的“蠱心之眼”爆發出刺目的血芒,直衝昏暗的谷頂!同時,她腳下踏出玄奧的步罡,黑袍翻飛,如同在血浪上起舞的死亡之蝶。

所有教徒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圍繞著狂暴的血池,跳起了更加癲狂的舞蹈。骨笛吹出尖銳刺耳的嘶鳴,銅鈴瘋狂搖動發出攝魂的碎響,陶碗中的汙血被潑灑向血池,口中唸誦的古老咒語彙成一片模糊而充滿惡意的洪流。整個山谷的空氣都在扭曲、震動,彷彿開啟了通往九幽地獄的門戶。

血池深處,隱隱傳來令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那是億萬蠱蟲在瘋狂啃噬血肉、吸吮精魄的聲音!池水的顏色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加深沉粘稠,甚至泛出一種妖異的暗金色光澤。一股磅礴、混亂、充滿貪婪與毀滅慾望的邪惡能量,如同無形的潮汐,以血池為中心,轟然擴散開來!每一個教徒都在這能量衝擊下渾身劇震,臉上浮現出病態的酡紅,眼神更加狂熱空洞,彷彿他們的生命之火也被這血池強行抽取、點燃,化為了邪力的一部分。

花瑤站在能量爆發的中心,兜帽被狂暴的氣流掀起一角,露出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側臉。她緊閉雙眼,眉心處一點殷紅的印記如同活物般灼灼發光,瘋狂汲取著這經由血池轉化、再透過“蠱心之眼”引導而來的龐大邪力。力量湧入帶來的並非快意,而是撕裂般的劇痛,她身體微微顫抖,嘴角卻勾起一抹冰冷而滿足的弧度。

祭典的癲狂漸趨尾聲,血池的沸騰緩緩平息,只餘下粘稠血漿表面偶爾鼓起又破裂的氣泡,發出“啵”的輕響。濃重的血霧瀰漫不散,將山谷籠罩得如同煉獄。教徒們耗盡了體力,如同被抽掉骨頭的軟泥癱倒在地,只剩下胸膛劇烈的起伏,眼神空洞地望著血色的穹頂。

花瑤獨自立於池畔,兜帽重新拉下,遮住了所有表情。她手中的銀杖,“蠱心之眼”的光芒也黯淡下去,但杖身依舊殘留著滾燙的餘溫。血水倒映著她模糊扭曲的黑色身影,彷彿池底沉淪的怨魂正向上窺視。

“前任聖女…姜伯陽…”她低沉的聲音只有自己能聽見,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和更深沉的冷酷,“你們用命換來的,不過是將這迴圈…推遲了三十年。”她望著血池深處,那裡彷彿還殘留著前任聖女寧死不屈的眼神和叛教長老枯目中的詛咒。“冰棺…那最後的證據…”一絲極淡的陰霾掠過她眼底。她知道,那十九具冰封的屍體,是比血池更危險的秘密,是足以將她和她苦心經營的一切徹底焚燬的引信。這念頭如同跗骨之蛆,在力量充盈的此刻,反而帶來一絲冰冷的寒意。

距離那翻滾著罪惡的血池僅百步之遙,一面近乎垂直、佈滿溼滑苔蘚的懸崖峭壁之下。若非知曉內情,絕難發現那幾塊看似天然堆疊、佈滿藤蔓的巨大岩石間,隱藏著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透過的狹窄縫隙。縫隙內裡幽深,吹出陰冷刺骨、帶著陳腐氣息的寒風。

穿過曲折狹窄、僅靠壁上鑲嵌的幾顆發出慘綠幽光的螢石照明的甬道,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個巨大的天然洞窟,被人為地修整過。洞窟中央,森然陳列著十九具通體晶瑩剔透的冰棺。冰棺並非凡物,乃採自極北萬丈玄冰窟深處的“千年寒玉髓”整塊雕琢而成,觸手冰寒刺骨,卻奇異地保持著恆定的低溫,絲絲縷縷肉眼可見的白色寒霧從棺蓋邊緣繚繞滲出。

冰棺內,盛滿一種淡青色的、微微粘稠的藥液。十九具形態各異的屍體,便懸浮浸泡其中。藥液名為“凝魂玉髓”,由七七四十九種珍稀藥材乃至毒物秘煉而成,功效霸道。它不僅能令屍身千年不腐,更能將死者臨死前最強烈的情感印記——極致的恐懼、刻骨的怨恨、絕望的哀求——如同拓印般死死鎖在僵化的面容和扭曲的肢體上,使其栩栩如生,彷彿下一秒就會睜開眼,發出無聲的控訴。

看守者巫咸,一個如同從墳墓裡爬出來的乾瘦老者,裹在厚重的灰鼠皮襖裡,手中提著一盞同樣散發著慘綠光芒的燈籠,如同幽靈般在冰棺陣列間緩緩踱步。燈籠的光映照著一張張凝固的“面孔”。

他在三號冰棺前停下。棺內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女,面容清麗,雙眼卻驚恐地圓睜著,嘴巴張大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彷彿死前看到了無法理解的恐怖。她的雙手呈爪狀死死摳著棺壁(儘管只是藥液中的動作凝固),纖細的脖頸上,一道深紫色的勒痕清晰可見。巫咸枯槁的手指隔著冰冷的寒玉髓棺壁,虛虛拂過少女的臉龐,乾澀的嘴唇無聲地翕動:“玄陰奼女體…可惜了…三江盟那老匹夫懸賞了十年…花瑤這丫頭…下手太快…”少女的來歷並非外敵,而是三江盟盟主早年走失、身負特殊爐鼎體質的獨女。花瑤為煉製一種需要至陰元氣的秘藥,派人將其擄來,榨乾元陰後滅口,偽裝成意外。

七號冰棺內,是一個鬚髮皆白、面容枯槁的老者。他雙目緊閉,神情卻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唯有仔細看他交疊在胸前的雙手,才能發現十指指甲盡數被拔去,指骨呈現出不自然的扭曲。巫咸渾濁的老眼掃過老者,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冷哼:“天機谷的‘神運算元’…妄圖推演我教命脈,窺探血池之秘…落得個魂飛魄散,肉身封存的下場。”這老者,是正道魁首之一“天機谷”的耆宿,因推算出梅山教血祭將引動浩劫,孤身潛入探查,最終被花瑤親自出手擒殺。

十三號冰棺裡,則是一個身著殘破青黑色勁裝、胸口繡著一隻展翅青鳥徽記的中年漢子。他怒目圓睜,鋼牙緊咬,即便死去,一股不屈的凜然之氣依舊撲面而來。他一隻手臂齊肩而斷,斷口處被藥液浸泡得發白。“青梧衛的暗樁頭目…趙鋒的左膀右臂…”巫咸提著燈籠,湊近了些,仔細看著漢子臉上凝固的憤怒,“倒是條硬漢…中了‘蝕骨銷魂散’,熬了三天三夜才斷氣…可惜,他傳出去的訊息,早就被我們改過了…”這漢子是青梧衛潛伏在梅山外圍的最高階別密探,在即將傳遞出關鍵情報時暴露,被酷刑折磨致死。

每一具冰棺,都是一段被強行終止的真相,一樁不可告人的血案。他們或是身負特殊使命的正道高手,或是朝廷密探,或是身懷異寶奇能的散修。他們的死亡,共同編織成梅山教這數十年來在黑暗中織就的血腥羅網。這些屍體本身,就是花瑤權力之路最直接的罪證,更是她與某些不可言說之勢力交易的“抵押品”或“成果展示”。

守護這些冰棺的,絕不僅僅是巫咸這個看似行將就木的老者。洞窟四壁的陰影裡,無聲無息地蟄伏著更可怕的存在:地面上,看似散亂的碎石,實則構成觸發後能噴射劇毒牛毛細針的“千機陷”;穹頂垂下的鐘乳石中,隱藏著感應活物氣息便會釋放“化骨陰風”的符文;幾具靠近洞壁的冰棺下方,則佈置著連線地火毒焰的“焚身陣”。更詭譎的是,在冰棺陣列的中心地面,一隻通體碧綠、大如磨盤的玉雕蟾蜍蹲伏著,它微微張開的巨口中,銜著一顆不斷散發出無色無味氣息的珠子——“萬蠱噬心引”。此珠一旦被非特定氣息觸發,方圓十丈之內,所有隱藏的休眠蠱蟲將瞬間甦醒,瘋狂攻擊入侵者,啃噬其血肉骨髓!

巫咸提著那盞幽幽的綠燈籠,緩緩走到洞窟最深處。這裡寒氣更重,巖壁上凝結著厚厚的冰霜。他伸出枯瘦如鳥爪的手,在光滑冰冷的壁面上看似毫無規律地按了幾下。

“咔噠…嘎吱…”

一陣沉悶的機括轉動聲響起。冰壁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一間僅丈許見方的秘室。秘室內別無他物,只有正中位置,靜靜地放置著第二十具冰棺。這具冰棺比外面的更加巨大,寒玉髓的材質也更為純淨深邃,散發出的寒氣幾乎將空氣凍結。

棺內,浸泡在更濃稠的淡金色藥液中的,赫然是前任聖女!

她的面容依舊保持著生前的輪廓,甚至因藥力和寒氣的雙重作用,褪去了死前的痛苦與憔悴,呈現出一種近乎聖潔的平靜。破碎的黑色聖女袍在藥液中輕輕漂浮,鎖骨處那觸目驚心的粉碎性傷口被藥液浸泡著,雖然不再流血,但碎裂骨茬刺破皮肉的慘狀依舊清晰可見。她雙手交疊置於胸前,彷彿只是陷入了沉睡。唯有眉心處,一道極其細微、卻異常深刻的紫黑色豎痕,如同第三隻閉合的眼睛,隱隱散發出不祥的波動。

巫咸站在棺前,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聖女眉心那道豎痕,乾癟的胸腔劇烈起伏了幾下,似乎在壓抑著某種強烈的情緒。他枯槁的手指隔著厚厚的寒玉髓,幾乎要觸碰到聖女冰冷的臉頰,最終卻只是頹然放下。

“痴兒…何苦…”他喉嚨裡發出一聲模糊的、如同砂紙摩擦的嘆息,聲音低得幾不可聞,“以身為餌…魂鎖‘噬魂蠱’…就為了…留下這點東西麼…”他的目光掃過聖女交疊的雙手,在那看似自然的姿勢下,右手食指的指尖,似乎極其輕微地指向她自己的心口位置。那裡,在殘破的聖袍掩蓋下,貼身存放著的東西,才是她以生命和靈魂為代價,最終保留下來、未被花瑤發現的…真正的秘密火種。

秘室沉重的冰門在巫咸身後緩緩合攏,將前任聖女那具蘊藏著不滅執念的冰棺,連同老人沉重的嘆息,再次封存於永恆的死寂與酷寒之中。綠燈籠的幽光被隔絕,秘室內只剩下寒玉髓自身散發出的、冰冷徹骨的微光,映照著聖女平靜的面容和她眉心那道彷彿通往深淵的紫痕。

血池祭典的餘波尚未平息,梅山核心區域外圍,一片被參天古木和濃密藤蔓覆蓋的陡峭山坡上。幾片看似隨意堆疊的枯枝敗葉下,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正透過一道狹窄的縫隙,死死盯著下方山谷中那座被血霧籠罩的祭壇。

是趙鋒,青梧衛最精銳的暗探首領。他臉上塗著混合了泥土和草汁的偽裝油彩,身體緊貼著冰冷潮溼的岩石,如同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在他身後,另外兩名同樣偽裝精良的部下,屏息凝神,連心跳都壓到了最低。

他們目睹了祭典後半程那非人的恐怖。雖然距離尚遠,無法看清每一個細節,但那九條被投入血池的掙扎人影,那沖天而起的血浪漩渦,那瀰漫開來的、連山風都無法吹散的濃烈血腥和邪氣,還有祭壇周圍教徒們最後如同被抽乾般癱倒的景象……這一切,都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們的神經上。

“頭兒…那…那就是血池…”一個年輕些的密探,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透過極其細微的氣流傳音入密。

趙鋒沒有回頭,眼神如同淬了冰的刀子,依舊死死盯著下方正在逐漸散去、但血光仍未完全熄滅的祭壇方向,尤其是那個獨立於池畔的黑色身影。“花瑤…”他從齒縫裡擠出這個名字,每一個字都浸滿了刻骨的寒意和殺意。親眼所見,遠勝於百份情報的衝擊!這已不是簡單的邪教祭祀,這是以生靈為薪柴,點燃魔焰的滔天罪行!

“祭品…那九個人…”另一個部下聲音沙啞,帶著壓抑的憤怒,“必須查清來源!是擄掠?還是…”

“現在不是時候!”趙鋒果斷打斷,聲音冷硬如鐵,“我們的目標不是祭壇!是那個地方!”他微微側頭,目光如電,射向與血池谷相鄰的另一片更加陡峭、被濃霧完全封鎖的懸崖峭壁。根據拼死傳回的最後情報,以及他們多日觀察發現的異常能量波動和守衛輪換規律,所有線索都指向那裡——傳說中梅山教封存最黑暗秘密的所在。

“等!等最後一批守衛換崗的間隙!”趙鋒的命令如同冰錐,“霧氣最濃時,就是我們的機會!記住,只看,不動!哪怕裡面是刀山火海,把看到的一切刻進腦子裡,帶回去!明白嗎?”

“明白!”兩個部下低沉的回應帶著決死的意志。

時間在死寂中煎熬般流逝。下方祭壇的血光終於徹底黯淡,教徒們在血衛的驅趕下如同行屍走肉般散去。花瑤那黑色的身影也消失在通往山頂宮殿的小徑盡頭。籠罩懸崖的濃霧,在夜色最深沉的時刻,似乎變得更加粘稠厚重,流動也變得遲滯起來。

峭壁下方,一隊穿著暗紅色皮甲、氣息精悍的血衛,如同鬼魅般從幾個隱蔽的石縫中無聲滑出,與另一隊守衛完成了交接。整個過程迅捷、沉默,沒有一絲多餘的聲音。就在兩隊擦肩而過,新守衛尚未完全進入各自哨位的短暫瞬間——

“走!”

趙鋒低喝一聲,身形如蓄勢已久的獵豹,無聲無息地從藏身處彈射而出,緊貼著嶙峋陡峭的崖壁陰影,如同一道沒有重量的青煙,向著那霧氣最濃處疾掠而去!身後兩道身影緊隨其後,動作同樣矯健而隱秘。

濃得化不開的霧氣壓在身上,冰冷刺骨,帶著濃郁的溼氣和淡淡的腥味。趙鋒憑藉驚人的記憶力和方向感,在近乎垂直、溼滑無比的崖壁上快速移動,避開那些看似天然、實則可能暗藏殺機的凸起和裂縫。目標,就在前方那塊巨大得如同山壁一部分的岩石旁!

距離在急速縮短。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趙鋒的手,已經觸碰到那塊冰冷溼滑的岩石邊緣,指尖傳來藤蔓粗糙的觸感。他屏住呼吸,將身體緊緊貼在岩石上,側耳傾聽——裡面只有死一般的寂靜和更深的寒意透出。他眼中精光一閃,對身後做了一個“止步警戒”的手勢,自己則如同壁虎般,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地向那岩石間那道幾乎被藤蔓完全遮蔽的縫隙挪去。

縫隙很窄,僅容一人側身。裡面漆黑一片,深不見底。一股比外面濃霧更加冰冷、帶著陳腐塵埃和某種…奇異藥水混合的氣息,如同沉睡巨獸的鼻息,從縫隙深處幽幽地吹拂出來,撲打在趙鋒的臉上。

他深吸一口氣,將全部感官提升到極致,身體繃緊如弓弦,將一隻眼睛,緩緩湊近了那道通往梅山教最核心黑暗的縫隙……

洞窟內,慘綠色的螢石幽光如同鬼火,勉強勾勒出內部龐大的輪廓。趙鋒的瞳孔在適應了這微弱光線的瞬間,驟然收縮到了極致!

視野所及,並非預想中的典籍庫藏或珍寶堆積。而是一排排、一列列,整齊得令人頭皮發麻的——透明冰棺!森然的寒氣幾乎凝成實質的白霧,在洞窟中緩緩流淌。每一具冰棺內,都清晰地封存著一具浸泡在淡青色液體中的屍體!

距離他最近的幾具冰棺內,屍體的面容在幽綠光線下纖毫畢現:那凝固在極致恐懼中的少女臉龐,老者枯槁臉上那抹詭異的譏誚,還有那青黑色勁裝漢子至死圓睜、充滿不屈怒火的雙眼……每一張臉,都像是一記無聲的重錘,狠狠砸在趙鋒的心口!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這些冰棺,試圖尋找…突然,他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凍結了!

在洞窟深處,一具冰棺內,那身熟悉的、殘破的黑色聖女袍,那張即便在死亡中依舊透著某種聖潔與不屈的側臉……儘管被藥液浸泡得略顯蒼白,但那輪廓,那眉眼……趙鋒絕不會認錯!

是前任聖女!她沒有被拋下斷魂崖!她的屍體,竟然被如此詭異地封存在這魔窟深處!

巨大的震驚如同冰水澆頭,讓趙鋒這位身經百戰的密探頭子也出現了剎那的失神。就在這一瞬異樣的精神波動產生的剎那——

“咕…呱…”

一聲沉悶、如同來自九幽之下的蟾鳴,毫無徵兆地在死寂的洞窟深處響起!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直透靈魂的詭異穿透力!

趙鋒臉色劇變!不好!是陷阱!他幾乎是憑著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本能,猛地向後急退!

然而,已經晚了!

蹲伏在冰棺陣列中心的那隻巨大碧玉蟾蜍,口中銜著的那顆原本黯淡的珠子,驟然爆發出刺目的慘綠色光芒!一股無形無質、卻帶著強烈刺激性的詭異波動,如同水紋般瞬間擴散至整個洞窟!

“沙沙沙…窸窸窣窣…”

令人頭皮瞬間炸裂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牆壁的縫隙裡,地面的石板下,甚至穹頂的陰影中,無數米粒大小、通體漆黑或暗紅的蠱蟲,如同被喚醒的死亡之潮,瘋狂地湧了出來!它們振翅的嗡鳴匯成一片死亡的樂章,猩紅的小眼珠鎖定了闖入者,如同黑色的潮水,朝著趙鋒和他身後兩名部下藏身的縫隙,洶湧撲來!

刺鼻的腥風,瞬間灌滿了狹窄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