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有些不甘心：“我就不能嚐嚐嗎？”

閔悉是真不敢冒險，這年頭的人哪有什麼衛生意識，都是不乾不淨，吃了沒病。他們要是吃了拉肚子還無所謂，可皇帝不行，他是金枝玉葉，要是吃壞了肚子，吃出點毛病，誰能負責？

閔悉有些為難地說：“公子，非是我不想讓公子吃，而是擔心做得不乾淨，怕您吃壞了肚子。”

萬曆看了一下賣驢肉火燒的攤子，確實邋里邋遢的，看著不太乾淨的樣子。

“可是我餓了。”萬曆說。

閔悉開啟雲霽提著的食盒，開啟一個罐子，裡面放了滿罐子的茶葉蛋：“公子您吃這個。”

萬曆看了一眼，問：“這是什麼？”

閔悉笑道：“茶葉蛋。我昨晚煮的，浸泡了一夜，早就入味了，這會兒還熱乎著，您嚐嚐。”

萬曆拿起一個茶葉蛋，看了看茶色的雞蛋，聞著一股子鹹香味，有點猶豫不敢下口。

閔悉自己已經拿了一枚，剝了殼塞進雲霽嘴裡，自己也拿了一個剝殼吃了：“挺好吃的，公子你嚐嚐。”

萬曆試探著咬了一口，一股子醬香味，混雜著茶葉的香氣，鹹香可口，大清早吃這個確實很開胃：“味道不錯！”

其餘人見狀，也過來拿了一個嚐了，都說好吃。

萬曆吃了兩個茶葉蛋，自然沒理由非要吃驢肉火燒不可。

閔悉等人都吃了個驢肉火燒，對閔悉和雲霽這種吃過好東西的人來說，味道只能說還行，就是肉比較多，比較實惠。

閔悉對眼巴巴的萬曆說：“公子，我聽聞驢肉是最好吃的肉，可這家做得一般，回頭我買了驢肉做給您吃，保準比這好吃。”

萬曆點頭：“好，那我等著。”

閔悉從集市上砍了不少驢肉，又買了半隻羊，負責搬運的雲霽手裡已經提滿了東西。趙禹叫了那個叫孟琥的護衛將東西送回客棧，他和雲霽則繼續陪著皇帝逛集市。

萬曆看到什麼都覺得新鮮，因為集市上的東西跟他平日裡接觸的太不一樣了，他像個好奇寶寶一般問這問那。那些做買賣的小商小販早就從衣著和口音上看出來他們身份不凡，都很熱情地解釋，就是有些口音不太一樣，有些東西是用土話起的名字，連閔悉都不知道那是什麼，跟著長了不少見識。

萬曆一路逛一路買，有用無用的買了一堆。當著外人的面，閔悉等人也不好勸得，只能等回客棧了再說。

逛完集市，他們又去看了牲口，萬曆也終於看到了心心念唸的駱駝，搞懂了騾子、馬和驢的區別，還了解了一下這些牲畜的價格。對他來說，長了見識，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回到客棧之後，萬曆還意猶未盡，檢查著自己買回來的那些東西，比如高粱杆編的小筐子、蟈蟈籠子，蛋殼雕的小擺件兒，做工粗糙的硯臺、瓷器擺件兒，還有各色吃食，雖然不讓他吃，但不意味著他不買，過過眼癮也是好的。

閔悉去給萬曆做早飯了，其他人也不敢勸皇帝。

趙禹跑到廚房去，對閔悉說：“閔相公，這事只有你能勸公子了，讓他以後別買那麼多東西，到時候咱們車上哪能載得下這麼多東西。”

閔悉笑道：“好，一會兒我去勸勸他。”

趙禹問：“你給公子做了什麼？”

“給他熬點小米粥喝。”閔悉攪拌著砂鍋裡的小米，這還是剛才在集市上萬歷自己買的小米，再給粥里加一點閔悉買的山藥，可以養胃。

等閔悉熬粥，把早飯送去給萬曆的時候，他還在擺弄自己買回來的小玩意兒，萬曆問他：“驢肉火燒做好了嗎？”

“沒呢。那個太費時間了，等中午的時候再吃。我給您做了些養胃的小米粥，您喝點粥吧。”閔悉把自帶的菌子油和牛肉乾拿出來給萬曆佐粥。

萬曆特別愛菌子油的香味，見到它，也不抗議了，小米粥也喝得噴香。

閔悉看他吃得高興，便說：“公子，您買了這麼多小玩意兒，是打算帶回去嗎？”

萬曆說：“對啊，這是我在外頭的收穫，自然要帶回去。”

閔悉知道這也就是他的一時興起，到時候只怕差不多都扔了：“可如果您這麼一路走一路買，不到嵩山，馬車上只怕就裝不下了。”

萬曆看了看他買的那些東西：“知道了，我以後少買些。”

閔悉笑道：“您若是喜歡，買一些也無妨，但最好是挑最喜歡的買，畢竟出來這麼一趟，總也要帶點紀念品回去。”

趙禹見皇帝答應少買，這才鬆了口氣，幸好皇帝還願意聽閔悉的，要不然都不知道該怎麼勸。

吃完早飯，萬曆問：“咱們何時出發？”

閔悉說：“我們幾個都商量了一下，說這幾天趕路辛苦，今日休息一天，做些好吃的。”

萬曆一聽果然高興：“好啊！吃什麼，窯雞嗎？”

“今日吃涮鍋。”閔悉說。

“涮鍋我喜歡！”萬曆說。

因為要在鎮子上停留一天，他們的時間就很充裕了。閔悉和雲霽給大家做飯的時候，趙禹幾人陪著萬曆去鎮子上轉了轉，在鎮上的茶樓喝了壺茶，聽當地人閒話，瞭解一下民生民情。

回來的時候，閔悉注意到萬曆的情緒不太高，想必是聽到百姓說起了民生艱難，趙禹湊過來，悄悄交代了原因，果然跟他猜到的差不多。

他們在茶樓喝茶的時候，碰到一個漢子拖著一個插著草標的丫頭，才七八歲的樣子，說是家裡窮困，婆娘生了病，地賣了，病還沒好，無錢抓藥，便打算把大女兒賣了來給她母親治病。要價二十兩銀子，希望買主是個宅心仁厚，能夠善待閨女。

那漢子看萬曆錦衣華服，氣質不俗，便想把女兒賣給他。萬曆自然是不會買個小丫頭的，便拒絕了他，不過讓藤豐追出去，給了對方十兩銀子，讓他別賣女兒了，拿著銀子去給婆娘治病。

閔悉問：“不是個騙子吧？”

趙禹搖頭：“藤豐跟著到了那家裡，確實有個女人臥床在床，家裡還有三個更小的孩子，最小的那個尚在襁褓中。公子有些難過，親眼看到窮人需要賣兒鬻女才能度日。”

閔悉說：“因病致貧的情況，在哪個朝代也避免不了，公子倒也不必自責。回頭我勸勸他。”

“拜託你了！”趙禹說。

趙禹原本以為帶閔悉和雲霽同行，是張大人看中了雲霽的身手，結果出來後才發現，這兩個人的主心骨其實是閔悉，他見多識廣，也善於表達，雲霽也聽他的，連皇帝也願意聽他的。

心情不好，那就要吃頓好的，閔悉讓雲霽把點好火的涮鍋搬出去，開始吃飯。這還是萬曆頭一回跟這麼多人一起吃涮鍋，在宮裡就算吃涮鍋，也不可能跟人一個鍋子夾菜吃。

大家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撈菜，吃著還怪有意思的。熱熱鬧鬧暖暖乎乎的一頓飯，把萬曆心中那點鬱悶的小情緒給驅散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