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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映象詭域困迷局

迷霧鎖重樓,魅影窺深幽。

一步踏錯歸何處,鏡裡鏡外幾重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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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建築的橡木大門沉重而古舊,上面佈滿了深色的水漬和青苔,彷彿一張飽經風霜的老人的臉。沈青臨伸手一推,預想中的阻力並未出現,大門“吱呀”一聲,帶著木頭腐朽的呻吟,向內敞開了一道足夠一人透過的縫隙。一股更為濃郁的黴味混合著塵土的氣息從中湧出,比之外面的腐葉味更添了幾分窒悶。

“小心。”沈青臨再次叮囑,側身閃了進去。阮白釉緊隨其後,踏入的瞬間,彷彿從一個潮溼的室外,進入了一個更為陰冷、死寂的囚籠。

門內是一個寬闊得有些奢侈的門廳,曾經大概鋪著華麗的地毯,如今只剩下斑駁褪色的痕跡和厚厚的積塵。正對大門的是一道氣派的旋轉樓梯,扶手已經斷裂,木質的臺階上覆蓋著蛛網,彷彿通往某個被遺忘的幽冥之境。兩側的牆壁上,依稀能看到桌布剝落後露出的暗色牆體,以及幾個空蕩蕩的畫框,畫作早已不知所蹤,只留下一個個空白的、令人遐想的印記。

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金屬鏽蝕與血腥混合的味道,在這裡變得清晰了一些。沈青臨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每一個角落,最終停留在門廳左側一條不起眼的走廊。“那邊。”他低聲道,聲音在空曠的門廳裡顯得有些發飄。

走廊比門廳更加昏暗,光線幾乎無法穿透盡頭的黑暗。腳下的地板發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彷彿隨時都會塌陷。阮白釉屏住呼吸,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裡擂鼓,那股被窺視的感覺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愈發強烈,似乎那些無形的眼睛就隱藏在走廊兩側緊閉的房門之後。

“這味道……好像是從下面傳來的。”阮白釉壓低聲音,她的嗅覺雖然不如沈青臨那般對血腥味敏感,但此刻也能分辨出氣味的源頭。

沈青臨點點頭,走到走廊盡頭。那裡並沒有通往其他房間的門,而是一片光禿禿的牆壁。他伸出手,在牆壁上仔細摸索著,指尖拂過冰冷粗糙的石材。“這裡……似乎有活動的痕跡。”他的手指停在一塊顏色略深、邊緣有些磨損的石磚上。

他嘗試著按壓,石磚紋絲不動。他又試著向不同方向推拉,依舊沒有反應。阮白釉也湊上前,仔細觀察著那塊石磚以及周圍的牆體。她的目光落在石磚下方,靠近地面的地方,那裡似乎有一道極細微的縫隙,積滿了灰塵,若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

“會不會是……向內推?”阮白釉猜測道。

沈青臨凝神,再次將手掌按在那塊石磚上,這一次,他用上了更大的力氣,猛地向內一推。

“咔噠。”一聲輕微的機括聲響起,緊接著,是沉悶的摩擦聲。那面牆壁,竟然緩緩地向內凹陷,然後向一側滑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一股混合著泥土腥氣和更濃重血腥味的陰冷氣流從中噴湧而出,帶著令人作嘔的腐敗。

“地下室……”阮白釉低呼一聲,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這才是真正的入口,隱藏得如此隱秘。

沈青臨從腰間拔出軍刀,刀鋒在昏暗的光線下閃過一抹寒光。他沒有絲毫猶豫,率先踏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跟緊我。”

地下室的臺階陡峭而溼滑,覆蓋著厚厚的黏膩青苔。兩人一前一後,藉著手機螢幕微弱的光亮,一步步向下。空氣越來越稀薄,那股血腥味也越來越刺鼻,彷彿他們正一步步走向某個屠宰場的核心。

臺階的盡頭,是一片相對開闊的空間。手機光束所及之處,可以看到粗糙的石壁,以及一些散落在地上的生鏽鐵器,像是某種廢棄的工具。地面是堅硬的泥土地,踩上去卻有些發軟,彷彿滲過大量的液體。

“這裡……就是他們處理‘祭品’的地方嗎?”阮白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不敢想象,在這片黑暗之中,曾經發生過怎樣慘絕人寰的景象。

沈青臨沒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周圍的環境上。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寸土地,試圖尋找更多的線索。突然,他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麼鬆動的東西。

“嗯?”他微微一頓,用腳尖試探性地碾了碾。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地下室彷彿都震動了一下。他們腳下的地面,毫無預兆地向下塌陷!

“啊!”阮白釉猝不及防,驚呼一聲,身體便失去了平衡。

“白釉!”沈青臨反應極快,猛地伸手去抓她,但下墜的速度太快,他只堪堪抓住她的手腕,兩人便一同向著未知的深淵墜落下去。

失重感如同潮水般將他們淹沒,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風聲在耳邊呼嘯。阮白釉緊緊閉上眼睛,腦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頭就是抓緊沈青臨的手,那隻手堅定而有力,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間,也許是漫長的幾個世紀,下墜的勢頭猛地一頓,隨之而來的是劇烈的衝擊。

“唔……”阮白釉痛呼一聲,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她似乎落在了什麼堅硬而冰冷的平面上。

“白釉,你怎麼樣?”沈青臨急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絲喘息。

阮白釉掙扎著睜開眼睛,手機不知掉到了哪裡,四周依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但奇怪的是,她能感覺到沈青臨就在身邊,他的體溫,他的呼吸,都清晰可辨。

“我……我沒事……”她晃了晃有些發昏的腦袋,“這裡是哪裡?”

沈青臨沒有立刻回答,他似乎在戒備地感知著四周。片刻之後,他低聲道:“不知道,但這裡……很不對勁。”

他的話音剛落,周圍突然亮了起來。

並非燈光,而是一種……詭異的,從四面八方瀰漫開來的,冰冷而清澈的光芒。

阮白釉的瞳孔猛地收縮,她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幾乎無法呼吸。

他們身處一個巨大的空間,但這個空間卻是由無數面巨大的鏡子組成的!上下左右,前後四方,全都是光可鑑人的鏡面,將他們兩人的身影映照出成千上萬個,層層疊疊,無窮無盡,彷彿墜入了一個萬花筒的內部。

每一面鏡子裡的他們,都清晰無比。但仔細看去,阮白釉的心臟驟然一緊。

那些鏡子裡的“阮白釉”,有的眼神空洞,如同沒有靈魂的木偶;有的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詭異笑容,那笑容讓她遍體生寒;有的則面無表情,但眼中卻閃爍著一種她從未有過的冰冷與漠然。

而鏡子裡的“沈青臨”,也同樣令人不安。有的“他”臉上帶著一絲殘忍的獰笑,有的“他”眼中充滿了暴戾與瘋狂,還有的“他”只是靜靜地站著,卻散發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這些……是什麼?”阮白釉的聲音乾澀,她下意識地抓緊了沈青臨的手臂,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確認身邊的人是真實的。

沈青臨的臉色也凝重到了極點,他的目光在那些鏡影間飛快地逡巡。“小心,它們……好像不是普通的影子。”

他的話音未落,離他們最近的一面鏡子裡,那個嘴角掛著詭異笑容的“阮白釉”,眼珠突然動了一下,直勾勾地看向現實中的阮白釉,然後,它緩緩地抬起了手。

更可怕的是,鏡子裡的“它”,似乎正試圖從鏡面中走出來!那光滑的鏡面,此刻竟如同水波一般盪漾起來,一隻蒼白的手,指甲修剪得和阮白釉一模一樣,正一點點地從鏡中伸出,帶著一股陰寒刺骨的氣息。

“退後!”沈青臨低喝一聲,猛地將阮白釉拉到自己身後,手中的軍刀橫在胸前,刀尖直指那隻正從鏡中探出的手。

幾乎在同一時間,四面八方的鏡子裡,那些各懷異態的“阮白釉”和“沈青臨”,都開始活動起來。有的發出無聲的獰笑,有的則用一種貪婪而飢渴的目光注視著他們,更多的,則是開始模仿鏡外兩人的動作,但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姿態,都充滿了惡意與威脅。

“它們……它們活了!”阮白釉的聲音因為恐懼而尖銳起來。她從未想過,自己最熟悉的面容,會以如此恐怖的方式出現在眼前。

那個最先伸出手的“阮白釉”,整個身體已經從鏡面中擠出了一半,它的臉上依舊掛著那詭異的笑容,一步步向他們逼近。而它身後的鏡面,則恢復了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該死!”沈青臨咒罵一聲,揮刀便向那“映象阮白釉”砍去。

“當!”一聲刺耳的金屬交擊聲響起。

沈青臨的軍刀,竟然被那“映象阮白釉”用手臂格擋住了!不,準確地說,是被它手臂上憑空出現的一道幽光擋住了。那幽光如同實質,與軍刀碰撞時甚至濺起了細微的火花。

“它不是實體!”沈青臨迅速判斷,同時腳下發力,帶著阮白釉向後急退。

然而,更多的映象開始從各個鏡面中湧出。有眼神空洞的“阮白釉”,動作僵硬卻力大無窮;有目光暴戾的“沈青臨”,身手矯健,招招狠辣。它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鏡外的這兩個活生生的人。

一時間,這個由無數鏡面構成的詭異空間,變成了一個絕望的圍獵場。

阮白釉和沈青臨背靠著背,艱難地躲避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這些映象悍不畏死,即使被沈青臨的軍刀劃中,也只是身形晃動一下,化作一片漣漪,然後又從另一面鏡子中重新凝聚。

“這樣下去不行!”阮白釉喘息著,她的體力消耗得很快,“它們太多了,而且……好像殺不死!”

沈青臨的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的呼吸有些粗重,但眼神依舊銳利。“一定有規律,或者說……有弱點。”他一邊格擋著一個模仿他動作,卻更加兇殘的“映象沈青臨”的攻擊,一邊飛快地觀察著四周。

這個鏡面迷宮,彷彿沒有盡頭。每一次躲閃,每一次轉身,都會看到更多不同的自己,每一個都帶著令人不安的特質。

在一次狼狽的翻滾躲避中,阮白釉的後背重重地撞在了一面鏡子上。

“砰!”

鏡面應聲碎裂,化作無數閃光的碎片。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並未傳來,反而是一股奇異的力量從破碎的鏡面處湧出,瞬間包裹了她的意識。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模糊而壓抑的畫面。

陰暗的房間,搖曳的燭火,一個穿著華貴睡袍的男人,正對著一面古舊的梳妝鏡,鏡中映出的,卻是一張因為恐懼而扭曲的年輕女人的臉。男人手中拿著一把銀質的小刀,刀尖在燭火下閃爍著寒光,他似乎在低聲說著什麼,語氣溫柔,但內容卻令人不寒而慄。

“……為了永恆的美麗……為了家族的榮耀……一點小小的犧牲,是值得的……”

女人的眼中充滿了絕望和哀求,但男人卻無動於衷,手中的小刀緩緩落下……

畫面戛然而止。

阮白釉猛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依然身處鏡面迷宮,而剛才撞碎的那面鏡子,此刻已經恢復如初,只是鏡中的“阮白釉”,眼神中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哀。

“白釉,你看到了什麼?”沈青臨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他注意到她剛才的異樣。

“我……我看到了一段記憶……”阮白釉心有餘悸地說道,“一段……非常黑暗的記憶。好像和某個家族的秘密有關。”

沈青臨的瞳孔一縮:“鏡子背後……是記憶?”

他看向周圍那些依舊在不斷湧出攻擊者的鏡面,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腦中形成。這些鏡子,難道不僅僅是陷阱,也是某種……記錄?

“這些映象,它們不僅僅是簡單的複製品,它們可能承載著某些特定的情緒,或者……是某些人格的碎片?”阮白釉顫聲分析道,她想起了那些眼神空洞、笑容詭異的“自己”。

就在這時,一個眼神尤為陰鷙的“沈青臨”猛地撲了過來,速度之快,遠超之前的任何一個映象。

沈青臨側身躲過,手中的軍刀順勢划向那映象的脖頸。然而,那映象卻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身,避開了要害,同時一拳轟向沈青臨的胸口。

“噗!”沈青臨悶哼一聲,被這一拳打得連退數步,嘴角溢位一絲鮮血。

“沈大哥!”阮白釉驚呼。

那個陰鷙的“沈青臨”並未追擊,而是停在原地,嘴角咧開一個酷似沈青臨本人,卻又充滿了邪氣的笑容。它的目光掃過阮白釉,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審視。

“看來,打破鏡子,不僅能看到記憶,也會讓這些東西……變得更強,或者說,更完整?”沈青臨抹去嘴角的血跡,聲音低沉。

他們陷入了一個可怕的迴圈。不打破鏡子,就會被無窮無盡的映象圍攻;打破鏡子,雖然能窺見一絲線索,卻可能釋放出更強大的敵人,或者讓現有的敵人變得更加棘手。

阮白釉看著那些鏡面,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每一面鏡子背後,都可能是一段被塵封的黑暗往事,而這些往事,似乎與他們正在追查的“骨瓷詛咒”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更讓她感到不寒而慄的是,那些鏡中的“自己”,那些不同的表情,不同的眼神,彷彿是她內心深處從未被觸碰過的陰暗角落被具象化了一般。她甚至不敢去想,如果所有的鏡子都被打破,會釋放出怎樣一個完整的、可怕的“自我”。

而沈青臨,他看著那些模仿著自己,卻又帶著各種負面特質的映象,心中也翻湧著複雜的情緒。作為法醫,他見過太多人性的黑暗,但從未想過,有一天會以這種方式直面“另一個”自己。

“我們必須找到出口。”沈青臨沉聲道,他的目光堅定,“或者,找到控制這一切的核心。”

他拉起阮白釉的手,兩人再次警惕地打量著這個光怪陸離的鏡面世界。濃霧之外是迷霧,迷霧之內,竟是這般詭譎的鏡之囚籠。阿什頓莊園的秘密,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深邃,也更加兇險。而他們,正一步步走向這風暴的真正核心,每一步,都伴隨著對未知的恐懼,以及對真相的渴望。

突然,一面鏡子裡的“阮白釉”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個“她”,沒有攻擊,也沒有詭異的笑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眼神複雜地看著她,然後,緩緩地抬起手,指向了一個特定的方向——一個似乎與其他鏡面並無不同的角落。

那是什麼意思?是陷阱,還是……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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