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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古篆殘碑解迷津

幽影窺長夜,殘碑語舊盟。

一線生機現,破咒待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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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如同古墓中沉寂百年的朽木被驟然驚擾,帶著腐朽的潮氣和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在寂靜的洞窟中擴散開來。阮白釉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她緊抓著沈青臨胳膊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肉之中。

沈青臨的反應極快,他將阮白釉緊緊地護在身後,另一隻手緊握著強光手電,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死死盯住聲音傳來的方向。手電的光柱穿透濃稠的黑暗,照亮了前方約莫十米處的一塊凸起的岩石。

光影搖晃中,一道修長的人影緩緩從岩石後走出。

那人影極高,也極瘦,彷彿一杆被夜露浸透的竹竿,裹在一件剪裁考究、樣式卻略顯陳舊的深色西裝裡。西裝的面料在手電光下泛著一種奇異的、近乎絲綢的光澤,卻又比絲綢更顯厚重。他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蒼白得如同月光下的積雪,與他同樣蒼白的臉龐形成了詭異的和諧。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雙深陷在眼窩中的眸子,瞳孔的顏色極淡,在光線下幾乎呈現出一種透明的灰色,如同兩塊未經雕琢的冰冷玉石,此刻正帶著一絲玩味和居高臨下的審視,平靜地注視著他們。他的鼻樑高挺,嘴唇很薄,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顯得既有幾分貴族的優雅,又有幾分不近人情的冷漠。

“兩位,不請自來,在這陋室之中,可有驚擾到你們的雅興?”那人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刻意放緩的語調,彷彿每一個字都經過了精心的打磨,透著一股子老派的、令人不寒而慄的從容。

阮白釉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沈青臨手臂肌肉的緊繃。這個人,無疑就是威廉家族的後人,是這場跨越數十年詛咒的始作俑者,或是繼承者。他身上散發出的陰冷氣息,比這洞窟本身的寒意更甚。

“你是誰?”沈青臨的聲音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但阮白釉能聽出其中壓抑的警惕。

“我是誰?”那人輕輕一笑,彷彿聽到了什麼有趣的問題,“你們闖入了我的家,翻閱著我的家族秘辛,卻反過來問我是誰?這可真是……霧港市如今的待客之道嗎?”他向前走了兩步,皮鞋踩在碎石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阮白釉和沈青臨的心絃上。

“威廉家族的人。”阮白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從沈青臨身後微微探出頭,直視著對方,“這些圖譜,這些儀式,都是你們家族的傑作?”

“傑作?”那人灰色的眼珠轉向阮白釉,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帶著一種審視古董般的挑剔,“可以這麼說。畢竟,延續了近百年的‘作品’,也算得上是嘔心瀝血了。”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病態的自豪,彷彿在炫耀一件稀世珍寶。

沈青臨冷聲道:“用無數無辜者的生命堆砌起來的‘作品’,你們威廉家族,還真是‘嘔心瀝血’。”

“無辜?”那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發出一陣低沉的、彷彿從喉嚨深處擠壓出來的笑聲,“在這個世界上,何來真正的無辜?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慾望、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他們,不過是恰好成為了這偉大儀式的一部分,成為了延續家族榮耀的基石。”他伸出一根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石壁上那些扭曲的符號,“你們以為,憑藉這些殘缺的圖譜和一知半解的猜測,就能窺破其中的奧秘嗎?”

“我們已經找到了‘反制’的線索。”阮白釉咬著牙,儘管心中惴惴不安,但她不能示弱。

“哦?反制?”那人挑了挑眉,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譏諷,“天真的小姑娘。你們以為創造這詛咒的先輩們,會愚蠢到留下能輕易被破解的後門嗎?那所謂的‘反制’,不過是另一個更深的陷阱,是引誘那些自以為是的闖入者,走向更快毀滅的迷途罷了。”

他的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阮白釉心頭。她下意識地看向沈青臨,卻見他眉頭緊鎖,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並未因對方的話而動搖。

“陷阱也好,迷途也罷,”沈青臨沉聲說道,“我們總要試一試。威廉先生,或者我該稱呼你別的什麼?你在這裡守著,難道只是為了欣賞我們的徒勞無功嗎?”

那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欣賞你們的困惑與絕望,確實是一件賞心樂事。不過,我出現在這裡,更是為了確保儀式的純粹性不被幹擾。你們……已經知道得太多了。”他話音未落,洞窟中那些原本黯淡下去的靈火,猛地躥高了數尺,幽藍色的火焰邊緣泛起了詭異的猩紅,將整個洞窟映照得如同煉獄。

空氣中的壓力驟然增大,阮白釉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難。那人身上散發出的惡意,如同實質般壓迫著她的神經。

“你們以為,這秘境是誰都可以隨意進出的嗎?”那人緩緩抬起手,他的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齊,但指尖卻透著一種不健康的青白色,“每一代,都有不自量力的人試圖挑戰威廉家族的禁忌,他們的下場……通常都很相似。”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沈青臨的目光突然被那人身後,更深處洞壁角落的一處異樣所吸引。那裡似乎並非完整的巖壁,而像是有一塊顏色略深、質地也與周圍岩石不同的石板鑲嵌其中。由於光線昏暗,加上之前注意力都集中在圖譜和突然出現的神秘人身上,他們竟未曾留意。

“那裡是什麼?”沈青臨突然開口,手電的光柱猛地射向那個角落。

那人似乎沒料到沈青臨會突然轉移注意力,微微一怔。也就在這一剎那,阮白釉注意到,在那人蒼白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錯愕,雖然轉瞬即逝,卻被她敏銳地捕捉到了。

“沒什麼,不過是些無用的石頭罷了。”那人很快恢復了平靜,語氣淡漠地說道,但他的身體卻不自覺地微微向那個方向側了側,似乎想要阻擋他們的視線。

這個細微的動作,反而更堅定了沈青臨的猜測。他與阮白釉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決斷。

“恐怕不止是無用的石頭那麼簡單吧?”沈青臨不退反進,拉著阮白釉,小心翼翼地向那個角落挪動,“威廉家族費盡心機建造這樣的秘境,每一處細節恐怕都有其深意。”

“站住!”那人聲音陡然轉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躁,“不要再靠近了!那裡的東西,不是你們能夠觸碰的!”他的警告聲在洞窟中迴盪,帶著一種莫名的威懾力。

然而,越是如此,阮白釉和沈青臨便越是肯定,那個角落裡隱藏著重要的秘密。

就在那人準備採取進一步行動阻止他們時,洞窟頂部突然傳來一陣“咔咔”的異響,幾塊碎石“撲簌簌”地掉落下來,其中一塊不大不小的石塊,恰好砸在那人前方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塵土。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那人動作一滯,下意識地抬頭望向洞頂。

“就是現在!”沈青臨低喝一聲,猛地拉起阮白釉,趁著對方分神的瞬間,繞過他,以最快的速度衝向那個角落。

“你們找死!”那人怒吼一聲,聲音中充滿了被戲耍的惱羞成怒。他轉身欲追,但沈青臨和阮白釉已經搶先一步到達了那個角落。

手電光清晰地照亮了眼前的景象。那果然不是普通的巖壁,而是一塊巨大的、近乎黑色的方形石碑,深深地嵌入山體之中。石碑表面佈滿了歲月侵蝕的痕跡,坑坑窪窪,但依稀可以辨認出上面鐫刻著密密麻麻的符號。這些符號比圖譜上的更加古老,更加複雜,筆畫像是扭曲的蟲蛇,又像是某種原始的圖騰,散發著一種蒼涼而神秘的氣息。

“殘碑……”阮白釉失聲低語,她認出這種形制,與古籍中記載的某些早期文明的記事石碑頗為相似。

“這些文字……”沈青臨的目光牢牢地鎖在石碑上,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作為法醫,他對各種痕跡都有著超乎常人的敏感,而作為對古文字頗有研究的學者,他幾乎立刻就辨認出,這些符號雖然晦澀,但與之前他們在骨瓷茶具、威廉莊園的隱秘角落,乃至那本詭異圖譜上發現的某些關鍵符號,有著明顯的同源性和關聯性!

“別碰它!”身後,那人的怒吼聲越來越近,帶著凌厲的風聲。

沈青臨卻彷彿沒有聽見,他的手指輕輕撫過石碑冰冷的表面,感受著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他,破解詛咒的真正關鍵,或許就隱藏在這塊殘碑的銘文之中。

“‘月影交錯,星辰逆行之時……’”阮白釉突然想起了之前解讀的古畫殘句,她看著石碑上某些與古畫註解依稀相似的符號,心中豁然一亮,“青臨,你看這裡!這個符號,是不是和古畫上代表‘時機’的那個很像?”

沈青臨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石碑的頂部,一個由數個同心圓和放射狀線條組成的複雜符號,與古畫上描述“月影交錯,星辰逆行”的註解符號有著驚人的相似度,但細節更為繁複,似乎包含了更多未被解讀的資訊。

“是的,”沈青臨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這塊石碑,很可能是詛咒儀式最初的藍本,或者是最核心的解釋!圖譜和古畫,可能都是從這上面衍生出去的簡化版或特定用途版!”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將之前所有的線索在腦中串聯、比對。古畫上的註解,圖譜上的儀式流程,以及此刻石碑上這些更加原始、也更加根本的銘文。

“‘至純之血,承載無垢之靈……’”沈青臨的目光在石碑上搜尋著,他注意到,在那個代表“時機”的符號下方,有一系列描繪祭祀場景的圖案,其中一個圖案的核心,是一個被特殊符號標記的人形,人形的心口位置,刻著一個類似水滴又像火焰的標記——與圖譜上那些神態平靜、帶著悲憫的特殊祭品旁的標記如出一轍!

而在這個人形標記的旁邊,則是一段更為古老、也更為艱澀的銘文。沈青臨憑藉著自己深厚的古文字功底,以及對威廉家族詛咒背景的理解,艱難地辨認著。

“……血脈……守護……非獻祭……乃……鑰匙……”他斷斷續續地念出幾個關鍵詞,每一個字都像一道閃電,劈開他腦中的迷霧。

“鑰匙?”阮白釉心頭一震,“難道‘至純之血,無垢之靈’指的不是祭品,而是……某種開啟反制儀式的‘鑰匙’?”

沈青臨猛地抬起頭,眼中精光四射:“很有可能!這石碑上記載的,或許才是真正的‘反制’之法!圖譜上的‘反制’符號,可能被威廉家族的人刻意誤導,或者只記錄了殘缺的一部分!而‘至純之血’,或許指的並非是獻祭者的純潔,而是與這詛咒有著最深層聯絡,卻又未被其汙染的特定血脈!‘無垢之靈’,也可能不是指靈魂的純淨,而是某種……媒介,或者是一種狀態!”

就在這時,那人的攻擊已然臨近。一股陰風撲面而來,帶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把手拿開!你們這些卑賤的闖入者!”那人的聲音因憤怒而扭曲,一隻蒼白的手爪帶著呼嘯的風聲,抓向沈青臨持著手電的胳膊。

沈青臨早有防備,他猛地將阮白釉向旁邊一推,同時側身避開對方的攻擊。手電的光芒在劇烈的晃動中掃過石碑的底部。

就在那光芒掠過的一瞬間,阮白釉眼尖地看到,在石碑最下方,一個幾乎被塵土掩埋的角落,刻著一個她無比熟悉的圖案——那是一個簡化了的骨瓷茶杯的輪廓!而在茶杯圖案的旁邊,則是一個指向洞窟更深處的箭頭符號!

“茶具!是茶具!”阮白釉失聲驚呼,“青臨,你看!石碑上說,關鍵的‘鑰匙’或者‘媒介’,與那套骨瓷茶具有關!而且,它指引了一個方向!”

沈青臨聞言,心中也是一動。他躲過那人接踵而至的又一次攻擊,手電光迅速定位到阮白釉所說的位置。果然,那熟悉的茶杯輪廓和指向性的箭頭清晰可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沈青臨眼中閃過一絲明悟,“‘月影交錯,星辰逆行’是時機,‘至純之血,無垢之靈’是條件或者說執行者,而真正的‘鑰匙’,或者說啟動反制儀式的關鍵媒介,竟然一直就在我們身邊——那套被詛咒的骨瓷茶具!它不僅僅是詛咒的載體,更是解開詛咒的……引路石!”

殘碑上的資訊,如同一道曙光,照亮了他們被迷霧籠罩已久的道路。雖然危險仍在,那神秘的威廉家族後人如同一隻擇人而噬的兇獸虎視眈眈,但此刻,沈青臨和阮白釉的心中,卻升騰起前所未有的信心與希望。他們離解開這百年詛咒的真相,又近了一大步!而那箭頭所指的洞窟深處,又隱藏著什麼等待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