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徑崎嶇魂欲斷,忽聞異境有微光。
祭壇古老承遺恨,血色瓷紋照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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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彷彿一條無形的引線,牽引著阮白釉和沈青臨在幽暗詭譎的溶洞中摸索前行。金屬管在阮白釉的手中攥得更緊,冰冷的觸感讓她稍微心安。沈青臨則始終保持著高度警惕,他的目光如同獵豹般銳利,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角落。
“這裡……太安靜了。”阮白釉壓低了聲音,她的呼吸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除了他們自己的腳步聲和偶爾從巖壁滴落的水珠聲,整個溶洞靜得可怕,彷彿連空氣都凝固了。
“安靜,往往意味著更大的危險。”沈青臨的聲音沉穩,卻也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那些菌類植物發出的磷光越來越亮了,我們可能快要走出這片區域了。”
正如沈青臨所料,隨著他們深入,巖壁上那些散發著幽幽磷光的奇特菌類變得越來越密集,光芒也從最初的微弱變得足以照亮他們腳下的路。空氣中的硫磺味和血腥氣似乎也更加濃郁,混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彷彿來自遠古的塵埃氣息。
不知又走了多久,前方豁然開朗。那不再是狹窄曲折的通道,而是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腔。讓他們驚訝的是,這裡並非漆黑一片,也不是依靠那些詭異的菌類照明。一種難以名狀的幽光,彷彿從虛空中滲透出來,均勻地灑在這片空間的每一個角落,將一切都染上了一層朦朧而神秘的色彩。這光芒不刺眼,卻能讓他們清晰地看清周圍的一切。
他們彷彿從地獄的咽喉,一步踏入了一個被遺忘的秘境。
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的震撼無以言表。
這是一片廣闊得望不到邊際的地下空間,與其說是洞穴,不如說是一座被深埋地底的失落城市。穹頂高不可攀,隱沒在幽光之上,彷彿是另一片星空。四周矗立著無數奇形怪狀的建築,它們並非現代都市的鋼鐵森林,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古老廟宇。這些建築的風格極為獨特,線條扭曲而詭異,充滿了非人的想象力,彷彿是某種遠古文明的遺蹟,又帶著一絲令人不安的邪異美感。石材呈現出一種深沉的暗色,表面佈滿了複雜而古老的雕刻,似鳥非鳥,似獸非獸,在幽光的映照下,那些雕刻彷彿活了過來,無聲地訴說著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奇異的能量波動,讓人感覺既壓抑又興奮。那種潮溼的黴味和土腥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塵埃、乾涸血跡與某種未知香料的複雜氣味,古老而神秘。
“這……這裡是什麼地方?”阮白釉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既有恐懼,也有難以抑制的好奇。她從未想過,在繁華的霧港市之下,竟然隱藏著如此驚世駭俗的所在。
沈青臨的眉頭緊鎖,他仔細觀察著那些建築的構造和雕刻,眼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如果‘遺忘深淵’真的存在,那麼這裡,很可能就是它的入口,或者說,是深淵的一部分。”他的聲音低沉,“那些守護者,恐怕就是守護著這個地方。”
兩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腳下是平整的石板路,路面同樣刻滿了細密的紋路,踩上去有一種堅實而冰涼的觸感。四周靜得可怕,只有他們輕微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中迴盪,更添了幾分詭異的氛圍。
阮白釉緊了緊握著金屬管的手,另一隻手卻不自覺地伸向沈青臨。沈青臨立刻察覺,反手握住了她,掌心的溫度傳遞過來,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平復。
“別怕,有我。”沈青臨低聲說道,目光卻始終沒有放鬆對周圍的警戒。
他們沿著石板路向前,發現這條路似乎是通往這片秘境的中心。越往裡走,那種神秘的能量波動就越發強烈,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也愈發清晰。阮白釉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不自覺地加速,一種莫名的力量似乎在召喚著他們。
終於,在穿過一片如同迷宮般排列的怪異石柱林後,他們的視線豁然開朗。
秘境的中心,赫然聳立著一座巨大的祭壇。
那祭壇通體由一種墨玉般的黑色巨石壘砌而成,高達數丈,佔地極廣,散發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古老與威嚴。祭壇的表面佈滿了繁複而猙獰的浮雕,細看之下,竟是無數扭曲掙扎的人形、詭異莫測的符號,以及……一朵朵盛開得妖異而荼蘼的罌粟花圖案!那些罌粟花雕刻得栩栩如生,彷彿能聞到它們散發出的甜膩而危險的香氣。
祭壇的四周,有四根巨大的石柱擎天而立,石柱上同樣雕刻著與祭壇風格一致的圖案,頂端則像是某種怪獸張開的巨口,幽深而可怖。
阮白釉的心臟猛地一縮,那些罌粟花圖案,讓她瞬間聯想到了威廉家族與鴉片貿易的骯髒歷史,以及那套骨瓷茶具上若隱若現的血色紋路。難道,這一切的源頭,真的與此有關?
沈青臨的臉色也變得異常凝重,他作為法醫,對死亡和邪惡有著更敏銳的感知。這座祭壇給他一種極度不祥的感覺,彷彿有無數冤魂在其中哀嚎,有無盡的罪惡在此沉澱。
“上去看看。”沈青臨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他們已經走到了這裡,沒有退縮的可能。
祭壇設有通往頂端的石階,同樣是那種墨玉般的黑色石頭,冰冷而堅硬。兩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堅定與忐忑。他們一步步踏上石階,每一步都彷彿踩在歷史的塵埃之上,也彷彿踏向未知的深淵。
當他們終於登上祭壇頂部,眼前的景象再次讓他們屏住了呼吸。
祭壇的頂部是一個巨大的平臺,地面平整,同樣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號,形成一個複雜而詭異的陣法圖案。而在陣法的中央,赫然擺放著幾件物品。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套不完整的骨瓷模具。那些模具的材質與普通的石膏模不同,呈現出一種蒼白的、近乎骨質的顏色,表面帶著細密的紋路。阮白釉作為古董鑑定師,一眼就認出,這些模具的造型與那套滲血的1943年英國骨瓷茶具上的某些部件極為相似,但又有些許微妙的差異,顯得更加古老和原始。
模具旁邊,散落著幾塊燒製失敗、呈現出詭異血色的瓷片。那些瓷片扭曲變形,上面的血色紋路如同活物一般,在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不祥的光澤。阮白釉幾乎可以肯定,這些就是製作詛咒骨瓷的失敗品,它們身上散發出的怨念和邪氣,比那套完整的茶具更加濃烈。
而在這些模具和瓷片的一側,靜靜地躺著一本厚重的、皮革封面的古籍。書的封面已經嚴重磨損,呈現出深褐色,上面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個用暗金色烙印的複雜徽記,那徽記的形狀,像是一條盤繞的蛇,蛇口中銜著一朵盛開的罌粟花。
沈青臨的目光則被另一件物品吸引了。那是一把造型奇特的銀質小刀,大約一尺來長,刀身狹長而鋒利,閃爍著冰冷的寒光。刀柄並非金屬,而是用某種不知名的獸骨打磨而成,上面鑲嵌著幾顆暗紅色的寶石,如同凝固的血滴。最令人心悸的是,銀亮的刀身上,密密麻麻地刻滿了細小的符文,那些符文蜿蜒曲折,彷彿擁有生命一般,隱隱有血腥氣從刀身上散發出來。
“這些……難道就是製作那些骨瓷的工具?還有……記錄著詛咒秘密的典籍?”阮白釉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她伸出手,想要觸控那本古籍,卻又有些猶豫。
沈青臨的眼神銳利如刀,他緩緩蹲下身,仔細觀察著那把銀質小刀。“這把刀……不簡單。”他沉聲道,“上面的符文,我從未見過,但它給我的感覺,充滿了邪惡與血腥。恐怕,這不僅僅是製作工具,更可能是某種儀式的關鍵。”
阮白釉的心沉了下去。眼前的景象,無疑印證了他們之前的猜測。威廉家族的詛咒,絕非空穴來風,而是有著真實不虛的源頭和傳承。而這個祭壇,這些器物,便是這一切罪惡的見證。
“那個守護者說,希望我們能找到真正的答案,而不是重蹈覆轍。”阮白釉想起了那個神秘女人的話,“答案,或許就在這些東西里面。但是,重蹈覆轍又是指什麼?”
沈青臨站起身,目光掃過整個祭壇,以及祭壇下那片廣闊而死寂的秘境。“這裡,充滿了未知和危險。”他緩緩說道,“我們必須小心行事。那所謂的‘淨化之焰’,是否與這些器物有關,我們還不得而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一場關乎詛咒終結的真正考驗,恐怕就要從這裡開始了。”
幽光籠罩的秘境,死寂無聲。古老的祭壇上,神秘的器物散發著不祥的氣息。阮白釉和沈青臨站在祭壇中央,心中充滿了凝重與決然。他們知道,接下來等待他們的,將是更加兇險的挑戰,也是揭開一切謎團的關鍵。而那隱藏在歷史迷霧中的真相,以及他們自身的命運,都將在這座神秘的祭壇之上,迎來最終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