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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殘念如絲破暗局

魂遊太虛尋舊影,血脈牽引覓生機。

一念執著破迷障,殘瓷幽光照殘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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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邊的黑暗與冰冷之中,阮白釉的意識像一葉孤舟,在絕望的怒海中沉浮。那無盡的怨氣與痛苦化作的粘稠液體,已不僅僅是包裹,更像是無數冰冷的觸手,試圖鑽入她的每一個毛孔,侵佔她的每一寸思想。她感覺自己正在被同化,即將成為這片絕望深淵的一部分,永世不得超脫。

“青臨……”這個名字,是她最後的執念,如同風暴中燈塔的微光。然而,這微光也越來越黯淡,彷彿隨時都會被黑暗吞噬。

就在她的意識即將徹底渙散之際,一股莫名的暖流,突兀地從她血脈深處湧起。這股暖流初時微弱,如冬日裡的一縷殘陽,但轉瞬之間,便化作了奔騰的江河,在她幾近乾涸的意識之海中洶湧澎湃。這股力量帶著一種古老而蒼涼的氣息,卻又蘊含著不屈的生機。它像一隻溫柔而有力的手,托住了她下墜的意識,並將她向上牽引。

與此同時,沈青臨在劇痛與混沌中掙扎。那股陰冷至極的氣息依舊在他體內肆虐,凍結著他的生機,侵蝕著他的意志。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彷彿被撕裂成了無數碎片,在黑暗中飄散。他強撐著想要凝聚精神,想要感知阮白釉的狀況,但一切努力都顯得那麼徒勞。

“白釉……”他在心中嘶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巨大的恐慌與無力感幾乎要將他吞沒。

就在這時,一股奇異的拉扯感從他與阮白釉相觸的地方傳來。那感覺並非來自外界的物理力量,而是一種源於靈魂深處的共鳴。他模糊的感知中,彷彿看到了一道微弱卻堅韌的光帶,從阮白釉身上延伸出來,纏繞住了自己即將潰散的意識,將他一同向上拉扯。

這股力量,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它帶著阮白釉獨有的氣息;陌生的是,它此刻所展現出的磅礴與浩瀚,遠超他以往的認知。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恆。

當兩人渙散的意識被重新凝聚時,他們發現自己已不在那個冰冷黑暗的深淵,也不在那個狼藉一片的房間。

眼前是一片奇異的空間。

這裡沒有天地,沒有日月,只有無盡的、翻湧的、帶著淡淡血色的迷霧。迷霧之中,光影交錯,變幻不定,彷彿承載著無數破碎的記憶與情感。空氣中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與悲愴,彷彿亙古的嘆息在這裡迴盪。

阮白釉首先恢復了些許清明。她茫然四顧,心中充滿了困惑。這裡是哪裡?是幻境,還是……另一種絕望?

“白釉?”一個沙啞而虛弱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

阮白釉猛地轉頭,看到了同樣一臉茫然的沈青臨。他的身影在這片血色迷霧中顯得有些虛幻,臉色蒼白得嚇人,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卻依舊帶著她所熟悉的關切與堅毅。

“青臨!”她驚喜交加,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然而,她的手卻從他的身影中穿了過去。

兩人都是一愣。

“我們……這是……意識體?”沈青臨很快反應過來,聲音中帶著一絲凝重。他嘗試著感知自己的身體,卻發現只有一片虛無。他們此刻的存在,更像是兩道被束縛在這片奇異空間中的意念。

阮白釉也明白了過來,心中湧起一陣後怕。若非那股突如其來的血脈力量,他們恐怕已經徹底迷失在先前的黑暗中了。她看向沈青臨,眼中充滿了擔憂:“你怎麼樣?”

沈青臨勉強搖了搖頭,儘管沒有實體,但他依舊能感覺到靈魂深處傳來的陣陣虛弱與刺痛。“暫時……還好。你呢?剛才那股力量……”

阮白釉蹙眉,感受著體內那股已經平息下來,卻依舊潛藏在血脈中的神秘力量。她低聲道:“我不知道……它好像……一直都在,只是從未像剛才那樣清晰地湧現過。”她隱隱覺得,這股力量與她家族的血脈,與那套骨瓷的詛咒,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就在他們對話之際,四周翻湧的血色迷霧忽然劇烈地波動起來。那些光影碎片開始加速流轉,漸漸匯聚,在他們面前投射出了一幕幕模糊而震撼的畫面。

那畫面,彷彿是從塵封了百年的舊時光中剝離出來的,帶著濃重的歷史塵埃與血腥氣息。

他們看到了一處幽暗的所在,像是一間封閉的密室,又像是一處不祥的祭壇。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藥草味與血腥味。一個身著清末民初服飾的女子,背對著他們,身形纖弱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決絕。她的面前,擺放著一套散發著妖異紅光的骨瓷茶具——正是那套詛咒的源頭!

女子的對面,站著一個金髮碧眼的西方男子,神情焦慮而痛苦。他的手中,緊握著一本厚厚的日記。

“威廉!”沈青臨低撥出聲。儘管畫面模糊,但他認出了那個西方男子的側影,與威廉·道爾頓在照片中的樣子極為相似,只是更加年輕,也更加……絕望。

而那個女子……阮白釉的心臟猛地一縮。雖然看不清面容,但從那身形和隱約可見的髮髻,她幾乎可以肯定,那就是她的先祖!威廉日記中語焉不詳的、與骨瓷詛咒有著最直接關聯的阮家先人!

畫面繼續流轉,如同破碎的琉璃,每一片都映照著令人心驚的片段。

他們看到,阮家先祖與威廉似乎在激烈地爭論著什麼。女子的聲音帶著泣血的悲鳴,威廉則不斷地搖頭,臉上充滿了掙扎與不忍。

緊接著,畫面一轉,密室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不是溫暖的橘黃色,而是帶著不祥的幽藍色。骨瓷茶具在火焰的映照下,紅光更盛,彷彿有生命一般,上面的鳳凰火紋如同活了過來,在瓷器表面遊走。

阮家先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將鮮血滴落在骨瓷之上。鮮血與紅光交融,發出“滋滋”的聲響。她口中唸唸有詞,神情肅穆而悲壯,彷彿在進行一場禁忌的儀式。

威廉在一旁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手中的日記掉落在地,攤開的頁面上,用英文寫著一些凌亂的字句。

“她在做什麼?”阮白釉的聲音帶著顫抖。她能感覺到,畫面中的先祖,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與犧牲。

沈青臨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那些畫面上,眉頭緊鎖。他努力辨認著威廉日記攤開頁面上的字跡,但距離太遠,光線又太暗,只能依稀看到“pact”(契約)、“sacrifice”(犧牲)、“protection”(保護)等字眼。

突然,畫面猛地一震!

一股遠比之前儀式反衝時更加強大、更加邪惡的力量,從那套骨瓷中爆發出來。黑色的怨氣如同實質的妖魔,張牙舞爪地撲向阮家先祖和威廉。

阮家先祖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身體巨震,彷彿被無形的利爪撕扯。而威廉,則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猛地睜開眼睛,撿起地上的日記,用自己的血,在某一頁上飛快地書寫著什麼,然後毅然將那本日記投入了幽藍的火焰之中!

“不!”沈青臨失聲喊道。威廉的日記是他們追查詛咒的重要線索,如果在這裡被毀,那……

然而,就在日記即將被火焰吞噬的瞬間,阮家先祖用盡最後的力氣,打出了一道奇異的血色符文,印在了日記之上。同時,她悽然一笑,對著威廉說了一句什麼。由於距離和迷霧的干擾,他們聽不清具體內容,但那口型,分明是中文。

緊接著,一道刺目的白光爆發,畫面戛然而止。

血色迷霧重新恢復了平靜的翻湧,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

阮白釉和沈青臨卻久久無法平息心中的震撼。

“那是……威廉日記中沒有記載的部分。”沈青臨聲音乾澀地說道,“一場慘烈的爭鬥……關於骨瓷詛咒的本源。”

阮白釉的臉色蒼白如紙,她的手不自覺地撫向自己的心口,那裡,彷彿還殘留著先祖的悲痛與決絕。“我的先祖……她和威廉……他們之間,達成過某種禁忌的契約。”她喃喃道,語氣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是的,契約。”沈青臨的目光閃爍著,“威廉日記中提到過他與一位‘東方友人’的約定,但細節缺失。剛才的畫面,無疑補充了這一點。而且,那契約,似乎與‘保護’和‘犧牲’有關。”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更重要的是,在日記被投入火焰之前,你的先祖用血符印記了它,並且對威廉說了話。這說明,日記中可能隱藏著她留下的、關於契約的關鍵資訊,或者說……是破解詛咒的線索!”

阮白釉心頭一震,彷彿在無盡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契約的碎片資訊……這就是我們在絕境中抓住的一線生機?”

“很有可能!”沈青臨肯定地說道,“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精神空間,恐怕就是你血脈力量在危機時刻,結合了儀式殘餘的力量,以及我們對詛咒的強烈執念,共同構建出來的。而這些畫面,正是你血脈記憶深處,關於詛咒本源的烙印!”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決絕。他們必須從這些破碎的畫面中,拼湊出有用的線索。

他們開始努力回憶剛才看到的每一個細節。阮家先祖的每一個動作,威廉的每一個表情,骨瓷上流轉的光芒,甚至是空氣中瀰漫的氣息。

“威廉在日記上用血寫字……”阮白釉輕聲道,“那應該是非常關鍵的內容。”

“還有你先祖最後打出的血符,以及她對威廉說的話。”沈青臨補充道,“那句話,很可能就是啟動或者封印某種力量的關鍵。”

他們一遍遍地在腦海中回放那些畫面,試圖從模糊的口型和威廉日記上依稀可見的字眼中,解讀出更多的資訊。

時間在這個奇異的空間中彷彿失去了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阮白釉的身體忽然微微一顫,她的意識似乎與那遙遠的血脈記憶產生了更深層次的共鳴。一些斷斷續續的、模糊的詞語,如同破碎的瓷片,在她腦海中浮現:

“……以血為盟……守護……代價……唯……真愛……可解……”

這些詞語不成句子,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宿命感。

“青臨,”阮白釉急切地看向沈青臨,“我好像……捕捉到了一些詞語。”她將那些詞語複述了一遍。

沈青臨的眼神驟然亮起:“‘以血為盟’,這與畫面中先祖滴血骨瓷,威廉血書日記的情景吻合!‘守護’與‘代價’,這正是契約的核心!而‘唯真愛可解’……這會不會就是破解詛咒的關鍵?”

雖然這線索依舊模糊,但卻像一盞明燈,照亮了他們前行的方向。

就在這時,他們感覺到四周的血色迷霧開始變得不穩定,這個精神空間似乎正在瓦解。一股強烈的排斥力傳來,要將他們的意識重新推回現實。

“我們必須回去了!”沈青臨沉聲道,“記住這些線索,記住剛才的感覺!”

阮白釉重重點頭。她能感覺到,自己血脈中的那股力量雖然平息,但並未消失,反而像是被喚醒了一般,與她產生了更深的聯絡。

兩人集中意志,不再抵抗那股排斥力。

現實世界中,狼藉一片的房間內。

沈青臨和阮白釉依舊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沾滿了灰塵與血跡。引路石的碎片散落在阮白釉的胸前,黯淡無光。

突然,那些引路石的碎片,以及散落在周圍的一些細小的骨瓷殘片,彷彿受到了某種無形的牽引,發出了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瑩瑩微光。

這光芒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溫暖,緩緩滲入兩人的身體。

阮白釉的眼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她感覺到一股微弱但堅韌的力量,正在修復著她受損的意識,抵禦著那股反衝力量的餘威。這股力量,與她在精神空間中感受到的血脈之力同源,此刻又彷彿得到了那些骨瓷碎片的呼應。

“唔……”一聲幾不可聞的呻吟,從阮白釉的唇間溢位。

緊接著,沈青臨的眉頭也微微蹙起,他的手指下意識地動了動。他也感受到了那股暖流,雖然不如阮白釉感受到的那般清晰,但卻像是一道屏障,將那些侵入他體內的陰冷氣息緩緩逼退。

這是一個艱難而緩慢的過程。那股反衝力量雖然在爆發後有所衰減,但其殘餘的破壞力依舊驚人。他們就像是在與死神拔河,每一次呼吸都充滿了艱辛。

但這一次,他們不再是孤軍奮戰。精神空間中獲得的線索,阮白釉血脈中覺醒的力量,以及那些骨瓷碎片中殘留的微弱能量,匯聚成了他們對抗絕望的武器。

“撐住……”沈青臨在心中對自己,也對阮白釉說道。這一次,他的聲音不再是絕望的嘶吼,而是帶著一絲新生的堅定。

他能感覺到,阮白釉的氣息雖然依舊微弱,但卻比之前穩定了一些。

終於,在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中,阮白釉猛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破碎的天花板,以及透過破窗投射進來的、霧港市永不熄滅的詭異霓虹。刺鼻的血腥味與焦糊味湧入鼻腔,讓她忍不住再次咳嗽起來。

“白釉!”沈青臨幾乎在同時睜開了眼睛,他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現渾身痠痛欲裂,骨頭像散了架一般。

他側過頭,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阮白釉。她臉色蒼白,髮絲凌亂,嘴角還帶著一絲血跡,狼狽不堪,但在他眼中,卻比任何時候都要令他心安。

“青臨……”阮白釉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她看著沈青臨,眼中充滿了後怕與慶幸,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我們……活下來了?”

沈青臨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儘管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嗯,活下來了。”

他們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那段共同經歷的、驚心動魄的精神之旅。那些畫面,那些線索,如同烙印一般,深刻在他們的靈魂深處。

雖然身體依舊虛弱不堪,前路依舊迷霧重重,但至少,他們從那突如其來的致命危機中,暫時掙脫了出來。而那關於百年詛咒本源的驚鴻一瞥,以及那份禁忌契約的殘片資訊,成為了他們在這無邊黑暗中,重新燃起的、微弱卻堅韌的希望火光。

詛咒的真相,似乎比他們想象的更加複雜,也更加……悲愴。但無論如何,他們已經踏上了揭開這層層迷霧的道路,並且,不會再輕易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