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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密語幽音引迷津

劫火餘生魂未定,殘垣斷壁覓微聲。

古鈴乍響迷津渡,雪域遙指一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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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白釉在一陣劇烈的嗆咳中,艱難地撐起了上半身。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無數細小的玻璃碎片在刮擦著她的喉嚨與肺葉,火辣辣地疼。她環顧四周,入目皆是斷壁殘垣,焦黑的木樑歪斜地支稜著,彷彿隨時都會再次坍塌。空氣中瀰漫著塵埃、焦糊以及淡淡的血腥味,混合著霧港市特有的潮溼與微鹹的海風氣息,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複雜氣味。詭異的霓虹燈光透過殘破的窗欞,在狼藉的地面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更添幾分不真實的荒誕感。

“咳咳……青臨?”她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耗費了巨大的力氣。

“我在這兒。”沈青臨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同樣帶著濃重的疲憊和壓抑的痛楚。他比阮白釉先一步勉強坐起,背靠著一面尚算完整的斷牆,額角滲著冷汗,臉色蒼白如紙。他看向阮白釉,眼神中交織著後怕、慶幸,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憂慮。

“我們……真的活下來了。”阮白釉喃喃自語,聲音中帶著劫後餘生的恍惚。那場精神風暴的恐怖,以及身體被撕裂般的痛楚,依舊清晰得彷彿就在上一秒。她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胸口,那裡,血脈中那股奇異的力量雖然微弱,卻像一顆深埋的種子,在絕境中悄然萌發,散發著幽微卻堅韌的生機。

沈青臨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體,試圖靠近她一些,但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抗議,骨頭像是被拆散了又胡亂重灌起來一般,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暫時……是的。”他苦笑一聲,“那股反衝的力量太可怕了,若非……”他頓了頓,看了一眼阮白釉,又望向散落在周圍的、已經黯淡無光的骨瓷碎片,“若非這些骨瓷碎片在最後關頭似乎呼應了你,還有你血脈中那股……特殊的力量,我們恐怕……”

後果不堪設想。

兩人都沉默了。那場精神空間中的生死之旅,以及關於百年詛咒本源的驚鴻一瞥,還有那份語焉不詳的禁忌契約殘片,如同沉重的烙印,深深鐫刻在他們的靈魂之上。詛咒的真相遠比他們想象的更為複雜和悲愴,而他們,不過是剛剛觸碰到這巨大冰山的一角。

“那些骨瓷……”阮白釉的目光落在那些曾經散發著瑩瑩微光的碎片上,此刻它們已經徹底失去了光澤,變成了普通的、甚至有些醜陋的碎瓷片,彷彿耗盡了最後一絲靈性。她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失落與感激。

沈青臨的眉頭緊鎖,他強忍著身體的劇痛,努力分析著當前的處境:“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這裡鬧出這麼大動靜,很快就會有人來。而且,我們的身體狀況……”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喉間的腥甜,“我們都受了不輕的內傷,需要治療和休養。”

阮白釉點了點頭,她明白沈青臨的顧慮。此刻的他們,就像是兩隻折翼的鳥,虛弱不堪,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帶來致命的危險。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微弱的、若有若無的低語聲,突兀地鑽入了他們的耳中。

那聲音細如蚊蚋,空靈而飄忽,不像是人類的語言,更像是一種古老的、充滿了神秘韻律的呢喃。它並非來自外界的某個特定方向,反而像是直接在他們意識的邊緣迴響,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你……聽到了嗎?”阮白釉的身體猛地一僵,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添了幾分警惕。她的眼睫毛顫動著,努力分辨著那聲音的來源。

沈青臨的黑眸也驟然銳利起來,他屏住呼吸,側耳傾聽。那低語聲斷斷續續,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像是一縷縹緲的青煙,在寂靜的廢墟中縈繞不散。

“聽到了。”他沉聲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凝重,“不是幻覺。”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與不安。在這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浩劫的廢墟之中,任何異動都足以讓他們繃緊神經。這神秘的低語,究竟是什麼?是新的威脅,還是……某種指引?

求生欲與求知慾交織在一起,驅使著他們。儘管身體虛弱到了極點,但那股不願放棄的執念,卻在他們心中重新燃起。

“聲音……好像是從那邊傳來的。”阮白釉的目光投向廢墟深處,一堆燒焦的雜物和破碎的磚石之下。那裡,光線更為晦暗,隱約能看到一些扭曲的金屬殘骸。

沈青臨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眉頭蹙得更緊。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雙腿卻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剛一用力,便是一陣鑽心的疼痛,讓他悶哼一聲,額角再次滲出細密的汗珠。

“別動。”阮白釉急忙道,聲音中帶著擔憂,“你的傷比我重。”她深吸一口氣,調動起體內那股微弱的血脈之力,試圖讓自己的身體恢復一些行動能力。那股力量雖然無法讓她立刻痊癒,卻像是一股暖流,在她疲憊的四肢百骸間流淌,驅散了一些僵硬與痠痛。

她咬著牙,扶著身邊一塊尚算穩固的石塊,一點一點地站了起來。雙腿控制不住地顫抖著,每挪動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那神秘的低語聲,卻像是一根無形的絲線,牽引著她,讓她無法停下腳步。

沈青臨看著阮白釉踉蹌而堅定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想阻止,卻又明白,他們不能放過任何一絲可能的線索。他只能強迫自己保持冷靜,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以防任何突發狀況。

阮白釉艱難地跋涉在狼藉的廢墟之中,高跟鞋早已不知所蹤,光潔的腳踝處甚至能看到細小的擦傷。她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尖銳的碎石和扭曲的鋼筋,循著那越來越清晰的低語聲,慢慢靠近那堆雜物。

終於,她停在了那堆焦黑的廢棄物前。低語聲似乎就是從這下面傳出來的。

她俯下身,忍著刺鼻的氣味,開始用手撥開那些燒焦的木塊和碎裂的磚石。她的動作很慢,也很吃力,指尖很快就被粗糙的石塊磨得生疼。

沈青臨在一旁看得心焦,卻又無能為力,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

“找到了!”忽然,阮白釉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

她的手中,赫然多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隻約莫巴掌大小的青銅鈴鐺。鈴鐺的造型古樸奇特,表面佈滿了細密而晦澀的異域符文,不似中原之物,反而帶著一種久經歲月沉澱的幽冷與神秘。青銅的表面呈現出一種暗沉的色澤,邊角處因長久的摩擦而顯得有些光滑,但那些鐫刻的符文卻依舊清晰可見,彷彿蘊含著某種未知的力量。

當阮白釉的指尖觸碰到那冰涼的金屬表面時,一種奇異的熟悉感再次湧上心頭,與她血脈中的力量產生了微弱的共鳴。而那縈繞在耳邊的神秘低語,也在這瞬間變得更加清晰,彷彿就是從這鈴鐺之中散發出來的。

她將鈴鐺託在掌心,仔細端詳著。這鈴鐺的重量比她想象的要沉一些,冰涼的觸感讓她混亂的思緒稍稍清明瞭些許。

“這是……”沈青臨也看到了阮白釉手中的東西,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他從未見過造型如此奇特的鈴鐺,那些符文更是聞所未聞。

阮白釉下意識地輕輕晃動了一下手中的青銅鈴鐺。

“叮鈴……嗡……”

一聲奇異的聲響從鈴鐺中發出。那聲音並非清脆悅耳,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滯澀與空曠,彷彿穿透了時間的壁壘,從遙遠的古代傳來,在寂靜的廢墟中迴盪。

就在鈴聲響起的剎那,異變陡生!

那些散落在廢墟中的、本已黯淡無光的骨瓷碎片,彷彿被這鈴聲喚醒,竟也開始發出微弱的嗡鳴!那嗡鳴聲與鈴聲的頻率相互應和,越來越響,越來越急促!

兩種聲音,一種來自青銅,一種來自骨瓷,此刻卻詭異地交織、融合,形成了一種獨特的、令人心神震顫的共振!

緊接著,更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在阮白釉和沈青臨面前的空地上,隨著那共振聲的持續,一道道淡金色的、由無數微小光點組成的線條,開始緩緩浮現、勾勒,它們在空氣中游走、交錯,最終,形成了一串清晰的、類似經緯度的數字與符號!

那些數字與符號散發著柔和而神秘的光芒,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彷彿是來自另一個維度的指引。

阮白釉和沈青臨都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心臟狂跳不止。他們剛剛從生死邊緣掙扎回來,身心俱疲,卻又立刻被捲入了新的謎團之中。

“這……這是……座標?”沈青臨的聲音因為震驚而微微有些發顫。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辨認著那些發光的數字與符號。他對地理和歷史都有涉獵,很快便從那些符號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是的,這絕對是一組地理座標。”他肯定地說道,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光芒,“而且,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組座標指向的,是……是極北之地,一片人跡罕至的雪山山脈深處!”

“雪山深處?”阮白釉蹙眉,心中疑竇叢生,“那裡會有什麼?”

沈青臨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隻古樸的青銅鈴鐺上,又看了看那些依舊在微微震顫的骨瓷碎片,以及懸浮在空中的金色座標,一個大膽的猜測在他心中形成:“我曾經在一本非常古老的殘卷上看到過一些關於極北雪域的傳說,據說那裡隱藏著一座與世隔絕的古老修道院,守護著不為人知的秘密。難道……這鈴鐺和骨瓷的共鳴,指引我們去那裡?”

古老的修道院?守護的秘密?

阮白釉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了精神空間中看到的關於“威廉的契約”的殘片資訊,想起了那跨越百年的詛咒。這一切,難道都與那遙遠的雪山修道院有關?

“青臨,”阮白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眼神卻異常堅定,“你認為,那裡……會有我們想要的答案嗎?關於威廉,關於契約,關於……這糾纏了我們家族百年的詛咒?”她的聲音中充滿了對真相的渴望,以及一絲深藏的懼怕。

沈青臨沉默了片刻,他看著阮白釉蒼白卻堅毅的臉龐,感受著她話語中蘊含的沉重分量。他知道,這個問題沒有確切的答案,但他們已經沒有退路。

“我不知道。”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但我們必須去看看。白釉,這是目前唯一的,明確指向‘威廉的契約’和詛咒本源的線索。那股反衝力量的源頭,那份禁忌契約的內容,或許都藏在那裡。”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白釉。要麼找到真相,徹底擺脫這詛咒,要麼……就只能被這詛咒徹底吞噬。”

空氣彷彿凝固了。廢墟中的死寂被兩人沉重的呼吸聲打破。

阮白釉凝視著沈青臨,從他深邃的眼眸中,她看到了同樣的決心與不退縮的勇氣。是的,他們已經踏上了這條無法回頭的路。從接觸到那套詭異的骨瓷茶具開始,他們的命運就與這百年的恩怨糾葛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好。”阮白釉深吸一口氣,儘管身體依舊虛弱,但她的聲音卻充滿了力量,“我們去。無論那裡有什麼在等著我們。”

沈青臨的嘴角艱難地牽起一抹淺淡的弧度,那是在絕境中滋生出的、帶著悲壯意味的笑容。

他們都明白,前路必然是九死一生。他們現在的身體狀況極差,霧港市的麻煩也尚未擺脫,而那雪山深處的古老修道院,聽起來就充滿了未知的兇險。

但那串由鈴聲與骨瓷共鳴而出的金色座標,就像是無邊黑暗中的一盞孤燈,雖然微弱,卻指引了一個明確的方向。

那神秘的低語聲已經消失,青銅鈴鐺也恢復了沉寂,靜靜地躺在阮白釉的掌心,彷彿只是一個普通的古董。空中的金色座標在持續了片刻後,也漸漸淡去,消失無蹤,但那串數字與符號,卻已經深深烙印在了兩人的腦海之中。

“我們得先想辦法離開這裡,處理傷勢,然後……再做打算。”沈青臨的目光掃過周圍的廢墟,聲音恢復了一貫的冷靜與理智。

阮白釉點了點頭,緊了緊握著青銅鈴鐺的手。

一絲微弱的晨曦,穿透了霧港市濃厚的雲層與瀰漫的霓虹,艱難地灑落在殘破的廢墟之上,為這片死寂之地帶來了一線生機。

新的征程,已然在他們腳下展開。那座位於雪山深處的古老修道院,究竟隱藏著怎樣的驚天秘密?威廉的契約,又將揭示出一段怎樣塵封的往事?

一切,都還是未知。但阮白釉和沈青臨的心中,卻都燃起了一簇微弱卻堅韌的火焰。為了揭開真相,為了擺脫詛咒,哪怕是刀山火海,他們也必須闖一闖。